张叔夜站起身:“那就请武都头随我来。”
两人走出酒楼。郭猛等人还在外头等着,见武松出来,都警惕起来。张叔夜摆摆手:“没事,武都头是客人。”
他们穿过几条街,来到王府。从侧门进去,绕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小院。
院里种着几株梅树,花开得正艳。树下有张石桌,桌边坐着个人,正在看书。正是方腊。
“大王,武都头来了。”张叔夜躬身道。
方腊放下书,抬起头。他今天没穿戎装,就一件普通的棉袍,看起来很随和。
“武都头,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武松没坐,站着问:“你就是方腊?”
“正是。”方腊笑了笑,“武都头比我想的还要英武。”
武松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说:“我哥哥武大郎,是被西门庆和潘金莲害死的。我杀了他们,报了仇。可这世道,还有无数个西门庆,无数个潘金莲。杀不完。”
方腊点头:“是杀不完。”
“那怎么办?”
“治病要治根。”方腊说,“西门庆为什么敢横行霸道?因为他是财主,勾结官府。潘金莲为什么敢毒杀亲夫?因为她知道,女人没地位,杀了也没人管。要改变这些,光杀人没用,得改规矩。”
“怎么改?”
“均田,让穷人也有地种,不用给财主当牛做马。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财主也不能例外。办学,让女人也能读书识字,明白事理。”方腊说得很平静,“这些事,我正在做。”
武松沉默了。他在想,如果当年阳谷县有这样的规矩,哥哥会不会就不用死?
“武都头,”方腊站起身,走到梅树下,“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你觉得梁山对你有恩,不该背叛。可你想过没有,梁山给你的恩,是私恩。我给老百姓的恩,是公义。私恩再大,大不过公义。”
他折下一枝梅花,递给武松:“这花好看吗?”
武松接过,点头。
“可它长在树上,只有路过的人能看见。”方腊说,“如果把它摘下来,插在瓶里,放在堂上,所有人都能看见。武都头,你的本事就像这梅花,不该藏在深山,该拿出来,让更多人受益。”
武松看着手里的梅花,看了很久。
“方大王,”他终于开口,“如果我留下,你让我做什么?”
“做你擅长的事。”方腊说,“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不过不是用私刑,是按律法。我们有刑部,有衙门,有规矩。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杀的杀——但要依法办事。”
武松抬起头:“那……要是有人违法,但他是你的人呢?”
“一样办。”方腊很坚决,“我方腊麾下,没有特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武松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真假。可方腊的眼神很清澈,很坦荡。
“好。”武松说,“我留下。”
方腊笑了:“欢迎。”
武松单膝跪地:“武松……愿效犬马之劳。”
“起来。”方腊扶起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大炎’的巡检使。专司缉盗拿凶,维护治安。杭州城刚经历战乱,乱得很,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武松站起身,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码头。
“对了,”方腊想起什么,“有个人,你该见见。”
他拍了拍手。院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穿着捕快的衣服,腰间挎着刀。
武松一看,愣住了:“何……何九叔?”
来人正是当年在阳谷县当仵作的何九叔。武松杀西门庆后,是他帮忙作证,才让案子真相大白。
“武都头,好久不见。”何九叔笑着拱手。
“你怎么……”
“我也是前不久才投效大王的。”何九叔说,“大王在杭州重建衙门,缺有经验的仵作,我就来了。”
武松看着何九叔,又看看方腊,突然明白了。方腊这个人,不简单。他能把何九叔这样的人找来,说明他真的在做事,做实事。
“武都头,”何九叔说,“咱们又能一起共事了。不过这次,不是给宋朝办事,是给老百姓办事。”
武松点点头,心里最后那点犹豫,烟消云散。
“何九叔,”方腊说,“你带武都头去熟悉熟悉。从今天起,杭州城的治安,就交给你们了。”
“是!”
何九叔领着武松走了。院子里又剩下方腊和张叔夜。
“大王,”张叔夜说,“武松这人,性子直,认死理。一旦认准了,就不会变。”
“我知道。”方腊看着武松远去的背影,“所以才要让他亲眼看看,我们是怎么做事的。光说没用,得做给他看。”
张叔夜点头:“那接下来……”
“接下来该收拾残局了。”方腊说,“梁山溃兵还有多少?”
“大概三四千,散在城里各处。”
“传令下去,愿意降的,收编。不愿意的,发给路费,遣送出城。记住,不许滥杀,不许抢劫,不许扰民。”
“是。”
张叔夜领命而去。方腊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满树梅花,若有所思。
他知道,收服武松只是开始。要真正赢得人心,还得靠实干。
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