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热油与金汁(2 / 2)

“烫!好烫!这是什么鬼东西!呕——!”

比之前热油引发的惨叫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嚎叫声瞬间炸开!被“金汁”泼中的梁山兵,裸露的皮肤瞬间被烫伤起泡,更可怕的是,那污秽之物沾上烫伤的伤口,立刻引发钻心的刺痛和可怕的溃烂!有人眼睛被溅入,立刻捂着脸疯狂打滚;有人吸入那恶臭的蒸汽,剧烈地咳嗽干呕,几乎窒息;冲在前面的几人痛苦地倒下,在跳板上疯狂扭动,反而堵住了狭窄的出口,将后面想要冲出来的同伴绊倒、挤成一团。恶臭如同有形的瘟疫,瞬间弥漫了整个跳板入口和附近一段城墙,连一些见惯了血腥的守军老兵都忍不住脸色发白,胃里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放箭!朝射击孔里放箭!射死楼里的!”庞万春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趁机大吼,声音虽然嘶哑,却充满了杀气。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上前,朝着对楼侧面那些用于观察和射击的小孔,将密集的箭矢猛灌进去!大楼内部空间相对封闭,顿时传来一片沉闷的、被木板阻隔的哀嚎和倒地声。

城下亲自督战的梁山军将领目睹此景,无不目眦欲裂,心都在滴血。“霹雳火”秦明看着又一批精锐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折损,气得几乎吐血,手中狼牙棒疯狂挥舞,嗓子早已吼得沙哑带血:“上!继续给老子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死的不是梁山好汉!先登城者,赏黄金千两!封官进爵!后退者,督战队立斩!”

而在城墙另一处,“急先锋”索超凭借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蛮勇,带着残存的几十个弟兄,竟然真的在守军防线中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抢下了一小段垛口后的立足点。他此刻早已杀红了眼,浑身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鲜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兀自死战不退,手中两把卷了刃的钢刀舞得如同两团银色的旋风,接连又将两名试图围上来的守军砍翻在地,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扩大这个得来不易的突破口。

“贼将休得猖狂!庞万春在此!”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断喝,庞万春亲自带着一队精锐亲兵,如同猛虎下山般杀到!他手中那柄虽然卷刃却依旧沉重无比的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索超的头顶狠狠劈落!

“来得好!爷爷怕你不成!”索超也是悍勇绝伦,不退反进,举刀用尽全力向上硬架!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寻常兵刃交击的巨响迸发!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溅!两人都是天生神力、以勇猛着称的悍将,这一记硬拼,毫无花哨,纯粹是力量与意志的碰撞!巨响过后,两人都是手臂剧震,虎口发麻,各自后退了半步,脚下的血泊被踩得飞溅。随即,两人怒吼着再次战在一处,刀光如匹练,身影交错,杀得难分难解,周围无论是梁山兵还是守军,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一段距离,生怕被那凌厉的刀风波及。

方百花如同不知疲倦的穿花蝴蝶,又如同最冷静的棋手,在城墙上快速而有序地穿梭,她的命令清晰果断,及时补上各处防线的漏洞:“第二队弓弩手,向左移动十步,全力压制左侧那架新靠上来的云梯!”“滚木准备!对准右前方那架对楼的底座支撑木,给我砸!”“受伤的弟兄立刻抬下去!民夫补上缺口,运送箭矢礌石!”在她的指挥调度下,一些因惨烈战斗而略显慌乱的守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各司其职,抵抗变得更有章法。

这场惨烈到极致的攻防战,从烈日初升的清晨,一直持续到烈日当空的正午,又从正午的酷热,打到日头开始缓缓西斜、酷热稍减的下午。杭州巍峨的城墙多处出现了破损,城墙被砸塌,垛口被鲜血浸透得发黑,守军的伤亡数字也在不断上升,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凭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利、相对充足的滚木礌石,以及热油、金汁这些守城利器的恐怖威慑,加上守城将士破釜沉舟、用命搏杀,硬是顶住了梁山军一波猛似一波、几乎不计代价的亡命攻击。城墙之下,梁山军的尸体已经堆积得几乎与城墙齐腰,形成了一个由血肉和残破兵器构成的、缓慢升高的恐怖缓坡,后续的梁山兵甚至可以直接踩着这尸山血海向上攀爬冲锋了。可即便如此,那杭州城,依然如同怒涛狂澜中一块亘古不变的黑色礁石,任凭血浪如何拍击,岿然不动,沉默地矗立在夕阳之下。

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惊心动魄的猩红,这血色天光无情地泼洒下来,映照着城下那片真正的人间地狱,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无尽的杀戮而泣血。双方的士兵,无论是攻是守,都早已杀脱了力,许多人连举起兵器的胳膊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震天的喊杀声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零星的、有气无力的箭矢对射,以及战场各处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垂死者呻吟。

终于,代表撤退的、略显凌乱而急促的鸣金之声,从梁山军后阵远远传来。早已精疲力竭、濒临崩溃的梁山兵卒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军官的呵斥,如同退潮般杂乱地向后溃退下去,只留下满地更加狼藉的惨状和数不清的、姿态各异的尸首,在血色夕阳下渐渐冰冷。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们也到了极限,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尸体之间,背靠着冰冷的城墙或残破的垛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欠奉,眼神空洞地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民夫和救护队赶紧趁机冲上城墙,将伤员抬下去救治,同时抢修破损的城防,补充消耗的箭矢滚木。

庞万春拄着那柄卷刃的大刀,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却的敌军,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嘶哑地骂道:“狗日的梁山草寇……真他娘的是一群不要命的疯狗……能熬……”

方百花走到他身边,同样满脸疲惫,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紧贴在额角。但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在暮色中依然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庞大哥,今日……总算是又顶住了。守城弟兄,皆是好样的。”她顿了顿,望向城下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的尸山,语气转为凝重,“但梁山军伤亡如此惨重,仍不退兵,明日……恐怕只会更加疯狂。今日他们吃了热油金汁的大亏,明日必有防备,这仗……”

庞万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那由无数梁山兵生命堆砌而成的矮坡,眼中凶光一闪,恨声道:“来就来!老子倒要看看,他宋江还有多少人马够往这杭州城下填!填不满这护城河,休想踏进一步!”

然而,两人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清楚。今日守城,虽然再次击退了敌军,但消耗也是巨大的。滚木礌石尚可连夜从城中搜集搬运补充,可那需要大量柴草熬制的热油,尤其是那收集困难、熬制费时费力、对士气也有影响的“金汁”,库存绝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梁山军若明日卷土重来,攻势更猛,这杭州攻防战,恐怕就得进入更加残酷、更依赖血肉搏杀的阶段了。喘息的时间,宝贵而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