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蓄势已久的箭矢再次如同飞蝗骤雨般倾泻而下!但这一次,箭雨的效果明显大打折扣。那些云梯车和对楼的前方和两侧,都覆盖着厚实的木板甚至蒙上了浸水的生牛皮,推车的士卒大多躲藏在这些挡板之后,箭矢“夺夺夺”地钉在木板上,难以穿透,只有零星箭矢侥幸从缝隙射入,或者射中那些因为用力而不得不探出身体的士卒的手臂、腿脚,引发的惨叫声稀疏了不少。
“弓弩手听令!调整仰角,瞄准车辆底部!专射推车贼兵的腿脚!”方百花冷静的声音及时响起,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
训练有素的守军弓弩手立刻执行命令,纷纷调整射击角度,密集的箭矢转而射向云梯车、对楼那难以完全防护的底部区域和推车士卒们移动的双腿。这一下果然奏效!不断有推车的梁山兵小腿、脚踝中箭,惨叫着扑倒在地,沉重的车辆失去了部分推力,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些停滞不前。但梁山军此刻也杀红了眼,或者说被逼到了绝境,后面立刻有人吼叫着补上空缺,拼死继续推动,车辆在血泊中依旧顽强地、一寸寸地向城墙逼近。
“霹雳火”秦明如同疯魔,亲自在一架最大的云梯车后督战,手中战刀挥舞,吼声如雷,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声音:“快!给老子用力推!推上去!先登城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后退者,株连全家!”
另一边的“急先锋”索超更是彪悍绝伦,他竟然直接从一架正在缓慢移动的云梯车上跳了下来,带着一队同样亡命的刀盾手,不再依赖器械掩护,而是冒着迎面泼洒的箭雨,发疯似的冲到城墙根下,吼叫着将一架沉重的云梯奋力架起,然后口咬钢刀,一手举盾,如同猿猴般向上迅猛攀爬!城上守军见状,立刻集中滚木向他所在的位置砸下,沉重的滚木撞击在索超举起的包铁大盾上,发出“嘭”的巨响,震得他手臂欲裂,口鼻间甚至被震得溢出了鲜血,但他竟恍若未觉,只是甩了甩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继续向上猛攀!
眼看几架最高的对楼,那如同巨人头颅般的顶部,已经快要接近城墙高度,其顶端甚至隐隐高过了城垛,楼内隐藏的梁山弓箭手终于获得了理想的射击位置,开始从射击孔中向城头守军密集放箭,试图压制守军,为登城部队创造机会!
“放火箭!投掷火油罐!烧了那些楼车!绝不能让他们靠上来!”方百花见状,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一捆捆蘸满了火油、被点燃的柴草,冒着滚滚黑烟,被守军奋力扔向缓缓逼近的对楼和云梯车。装有火油的陶罐也被抛掷出去,在木质车体上碎裂,流淌的火油被火箭引燃,腾起一团团火焰。但梁山军对此似乎早有防备,许多云梯车和对楼的表面关键部位,明显覆盖着一层湿泥巴,火焰一时难以蔓延,只是徒劳地燃烧着,黑烟弥漫,却无法迅速吞噬这些木头怪兽。
双方箭矢在空中交错对射,杀声震天动地,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每一架靠近城墙的大型器械,都成了双方争夺的死亡焦点。
其中一架最为高大的对楼,在付出了推车士卒几乎死伤殆尽的代价后,终于“轰”地一声巨响,顶部的厚重跳板重重地搭上了凤山门附近的一段城垛!楼板与垛口撞击,木屑飞溅!
“弟兄们!随我杀上城头!富贵在此一举!”对楼内蓄势待发的梁山精兵发一声喊,如同开闸的洪水,舞动着刀枪,就要顺着跳板冲上城头!
“挡住!给我死死挡住他们!”庞万春眼疾手快,须发戟张,亲自率领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戟的精锐亲兵,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壁,猛冲过去,用密集如林的长枪枪尖死死顶住狭窄的楼口!双方在这宽度有限的跳板入口处,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战!长枪突刺,战刀劈砍,不断有人被刺穿胸膛、砍翻在地,温热的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尸体很快堆积起来,不断有人从高高的对楼跳板两侧摔落下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坠地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处城墙段,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悍勇,索超竟然真的第一个攀着云梯,猛地一跃,跳上了城头!他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状若疯虎,手中双刀舞动如风,瞬间就将靠近垛口的两三名守军砍翻在地,试图扩大立足点!
“贼将休得猖狂!”一声清冽的娇叱破空而来,方百花率领着一队精锐女兵及时赶到,她手中长剑如电,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索超咽喉!索超反应极快,举刀奋力格挡,“铛”的一声刺耳巨响,火星四溅!两人刀剑相交,立刻战在一处,剑光刀影,缠斗不休!周围的士兵也立刻陷入了混战,刀枪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城上城下,彻底杀成了一锅滚开的粥。云梯车、对楼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成为了双方士兵生命的绞肉机,每一架器械周围都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鲜血汇聚成溪流。守军虽然凭借城墙地利和顽强的意志拼死抵抗,但梁山军凭借数量众多的器械和绝对优势的兵力,登城的攻击点越来越多,整个杭州城的防线承受着开战以来最为巨大的压力,岌岌可危。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的午后,杭州城墙多处告急,烽烟四起,喊杀声从未停歇。方腊在城中王府闻听前线不断传来的急报,神色凝重如铁,但他深邃的目光中却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他深知,攻城战最为残酷的阶段已经到来,真正的考验,对守军意志、装备、指挥和运气的终极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