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只能等了。
他的王后邵仙英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一件厚实点的外袍披在他肩上。她也没说话,只是默默陪他站着,一起透过窗户,望向北方那片依旧沉黑如墨的夜空。夫妻俩心里都明白,那片天空底下,马上就要决定他们俩,还有这个刚刚打出旗号的“大炎”朝,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而在北边,卢俊义和关胜的先锋军大营里,气氛也一样不轻松。
大家都知道,宋江宋公明哥哥和智多星吴用军师率领的中军主力,明天就能赶到。这头一仗,关乎整个大军的脸面,只能赢,不能输,而且必须打得漂亮!
将领们在自己营帐里,最后一次检查盔甲的每一个搭扣,佩刀的刀鞘是否顺滑。普通的士兵们,则默默地拿出磨刀石,“唰……唰……”地打磨着已经雪亮的刀锋枪头,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空气里飘着晚上吃的粗面饼子和咸肉干的味道,有点噎人。
没人敢大声喧哗,但那种混合着兴奋、紧张,还有一点点对南方那个强大对手摸不着底的敬畏,清清楚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藏在每一次深呼吸里。
关胜坐在自己的帐中,那块标志性的红脸膛在烛光下更显凝重。他手里拿着块细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柄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沸腾的战意稍微冷静一点。卢俊义则盘腿坐在毯子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坐养神,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把状态调到最好。
他们,也在等。等天亮,等那一声进攻的号角。
这片让人喘不过气的寂静,像口巨大无比的锅,盖住了几百里地。可在这死寂底下呢?是几万颗“咚咚”狂跳的心,是无数条因为紧张而绷得硬邦邦的胳膊腿,是磨得吹毛断发的刀口,是已经校准好了、就等着扣下扳机的弓弩,是那些焦躁地刨着蹄子、准备冲锋的战马。
这静,是在蓄力;这静,是在瞄准;这静,就是那能毁天灭地的风暴眼里,唯一一点反常的平静。
终于,东边那天和地连着的地方,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透出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灰白灰白的光。这光弱得很,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却扎眼得很。它像个信号,开始慢吞吞地、却又拦不住地,把周围的墨色一点点化开。
黑夜这块大黑布,正在被慢慢扯掉。天,快亮了。
“梆——!”
杭州城头,更夫用尽力气,敲响了报五更的梆子。那声音又长又颤,在这死静的黎明前,传出老远老远。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呜——嗡——!”
从北面,梁山军的大营方向,一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牛角号声,猛地撕裂了这最后一点宁静!
那声音,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直直捅进了这口寂静的大锅。
锅,就要炸了。
静待了这么久的风云,终于要撞到一起了。决定这东南半壁江山归谁的那架看不见的巨轮,带着碾碎一切的声音,开始了它最后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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