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杭州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绸缎商、米商,就被“请”到了赵普的值房。这些老江湖,个个脸上堆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赵相爷召见,不知有何吩咐?”为首的王掌柜躬着身子,笑得像尊弥勒佛。
赵普也没绕弯子,把商税的新章程说了。几个商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换。税额确实不高,比宋廷时轻松多了,可谁知道这是不是刚开始的诱饵?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说:“相爷体恤商贾,我等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兵荒马乱,生意难做,这税……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赵普早料到他们会哭穷,也不动气,慢悠悠地说:“王掌柜,听说你在城南新开了两间铺面?生意难做,还扩大经营?”
王掌柜脸一红,支吾道:“这个……小本经营,糊口而已……”
赵普脸色一正:“诸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方大王起兵,为的是让百姓有活路,也包括让你们做生意的人有活路。以前官府盘剥,你们生意做得提心吊胆。如今,我们定了规矩,税额透明,绝无苛索,保你们平安经营。这‘太平钱’,买的是个安稳。若有人还想像以前那样,趁着新旧交替,偷税漏税,甚至囤积居奇,扰乱市场,那就别怪我赵普,按新朝的律法办事了!”
他语气不重,但话里的分量,几个商人都听得出来。这位赵相爷,看着像个老学究,可不是好糊弄的。
另一个李掌柜赶紧打圆场:“相爷说的是,说的是!这税,我们交!一定按时交!只是……这盐茶专卖……”
“专卖的事,稍后会出详细章程。”赵普打断他,“总之一条,合法经营,童叟无欺,大炎朝欢迎。若想走歪门邪道,后果自负。”
送走了心思各异的商人,赵普又得面对庞万春派来的军需官。那是个黑塔般的汉子,嗓门洪亮:“赵先生!俺老庞可等着米下锅呢!弟兄们的冬衣、饷银,还有打造箭矢的钱,啥时候能批?”
赵普指着账本,耐着性子解释:“刘都头,库里的钱粮都有数,得统筹安排。军需是头等大事,但也不能一下子把库底掏空。这样,我先批一个月的饷银和冬衣料子钱,箭矢打造,让天机院报个预算上来,我优先拨付。”
好不容易打发走军需官,负责城内赈济的小吏又来了,哭丧着脸说粥棚的粮食快见底了,乞讨的流民却越来越多。
赵普头大如斗,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他深知,这“开源节流”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是步步荆棘。每一文钱,都要算计着花;每一个求告的人,背后都是实实在在的难处。
夜深了,值房里灯火还亮着。赵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那张写满了数字和计划的纸。北边,宋江和田虎杀得难分难解;西边,童贯虎视眈眈;而这杭州城里,他赵普,正打着另一场仗——一场没有刀光剑影,却同样关乎生死存亡的“银钱仗”。
他拿起算盘,又噼里啪啦地打起来。这“大炎”朝的家,不好当。但这本难算的账,他必须算清楚。因为这算盘珠子拨动的,是这个新生政权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