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顾剑堂匆匆赶到御书房。
见到张居鹿等人,他满腹疑惑。
传信的老太监口风极紧,他一路试探都未得只言片语,完全猜不透赵醇召见的用意。
顾爱卿来了。
赵醇吩咐道:还不快给尚书看座。
宦官连忙搬来座椅。
这般礼遇让顾剑堂受宠若惊。
为官数十载,入御书房数百次,能得赐座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这般厚待,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若有差遣,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顾剑堂话音刚落,赵醇嘴角微扬。
这番表态正中下怀,比起张居鹿那些老狐狸,顾剑堂果然更堪驱使。
既然对方如此识趣,不妨再添一把柴。
赵醇指尖轻叩案几,似笑非笑道:“顾卿在兵部任职,有些年头了吧?”
他心知肚明——顾剑堂做梦都想外放为封疆大吏。
去年腊月本已拟准,却被李锛横插一脚。
自此,这位兵部尚书便困守太安城,成了百官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刻旧事重提,无异于在饿狼眼前悬肉。
果然,顾剑堂脊背陡然挺直,声音都透着紧绷:“回禀陛下,臣执掌兵部已近二十载,至今年冬月便满整二十年。”
174.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李锛除外!
这话像刀子般剜开陈年旧伤。
二十年冷板凳坐穿,眼看曙光在即,偏被李锛一盆冷水浇透。
如今满朝文珷背地里不知多少嗤笑,思及此处,顾剑堂喉头都泛着铁锈味。
“竟这般久了。
”赵醇佯作恍然,温言抚慰道,“朕只觉顾卿理政勤勉,未料岁月蹉跎至此,倒是朕疏忽了。”
(好个疏忽!真要体恤,何不直接颁道外放旨意?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顾剑堂腹诽如潮,面上却愈发恭谨。
毕竟龙椅上这位捏着他命门——能否挣脱这黄金囚笼,全在**一念之间。
顾剑堂神色真挚地说道:能为陛下分忧,为大离江山尽忠,莫说二十年,即便让臣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再辅佐陛下二十载,臣也甘之如饴!
徐晓曾评价顾剑堂能屈能伸,顾剑堂自己也深以为然。
在这朝堂之上,他不得不隐忍行事。
要想施展抱负,唯有依附于赵醇麾下。
至于这份隐忍——既已在赵醇面前俯首二十余载,再多忍耐些时日又何妨?待得外放之机到手,便能如北凉王徐晓那般雄踞一方,不再受制于人。
到那时,自当一雪前耻。
手握重兵之际,朝中那些非议自然销声匿迹。
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
二十年......
实在太久了。
人生苦短,能有几个二十年可蹉跎?
顾卿的忠心,朕向来知晓。
先前因李锛那逆贼之事,耽搁了爱卿外放之事。
以朕之见,似你这等将才,不该困守太安城这一隅之地。
当放你出去建功立业才是。
待此事了结,朕便寻个时机让你外放。
听闻此言,顾剑堂心头剧震,险些失态。
赵醇这番话是何用意?莫非只要办好追查李锛之事,就能如愿外放?
虽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踌躇之色:臣以为留在太安城侍奉陛下,打理兵部事务便很好。
如今天下太平,除西楚余孽外无甚战事,臣更愿在京城图个清闲。
赵醇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顾剑堂。
这老狐狸竟还推辞起来,看来是有些忘形了。
既然如此,不妨好好敲打一番。
赵醇冷冷一笑,要让对方明白,在他面前玩弄心机不过是自取其辱。
赵醇挑眉问道:“顾爱卿此话当真?甘愿留在太安城陪朕虚度光阴?难道你那些雄心壮志,就甘心就此埋没?”
此言一出,顾剑堂心头猛地一沉,脊背发寒,仿佛心底的盘算全被赵醇一眼洞穿。
他顿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顺着皇蒂的意思,难保不会被顺势扣在京城;可若是违逆,说不定正中对方下怀,反倒给了扣押的借口。
顾剑堂暗自懊悔。
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痛快领旨,偏要多嘴逞能,如今骑虎难下,局面愈发难以收拾。
他急中生智,躬身恭敬道:
“老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陛下若要臣留守太安城,臣便在此终老;若派臣为陛下镇守四方,臣亦万死不辞。”
这番应答让赵醇展颜一笑。
这位尚书果然圆滑,若方才言语有失,他定会立即将人扣下。
但此刻,倒真要考虑是否该放他出京了。
“先去办差吧。”
“务必揪出李锛那个逆贼!”
“宫中禁军与钦天监修士皆听你调遣。”
赵醇目光森然,斩钉截铁道: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除朕与皇后外,但凡可疑者,一律严查!”
赵醇一声令下,顾剑棠心头骤然紧缩。
外放的危机看似蒙混过关,可眼下突然被赋予如此大的权力,反倒让他惴惴不安。
除蒂后二人,余者皆可彻查。
这意味着此刻宫闱之中,他的权柄仅在蒂后之下。
旁人或许艳羡这是圣眷隆厚,顾剑棠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太了解这位**了。
此刻赋予的滔**柄,若最终寻不到李锛,随之而来的反噬必会让他吃尽苦头。
莫说外放为官,只怕现下的**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