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鹿的三儿子始终不同意和离,或许是顾及颜面,或许是不忍心看曾经的妻子沦落至此。
总之几番争执下来,他始终没有松口。
这件事也让张居鹿颇为头疼。
李锛适时问道:不知首辅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张居鹿愣了一下,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似乎下定了决心: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晚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但能看出张居鹿确实为此烦恼,大概是不愿再插手了。
他甚至不想过问结果,索性让三子张边关自行处理。
毕竟三儿媳闹和离这事,说好听了是和离,说难听点就是一纸休书休了张边关,这无疑是在打张家的脸。
作为父亲和一家之主,张居鹿对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李锛完全理解张居鹿的态度——在这个节骨眼上摊上这么个三儿媳,确实够糟心的。
更何况张居鹿此刻正面临生死危机,整个张家都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相比之下,三子和三儿媳和离这种小事,确实不值一提了。
李锛仍觉此事蹊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他随即提议:首辅大人,三公子那边想必已闹得不可开交,不如您亲自去看看,顺带给晚辈们主持公道?
张居鹿沉吟片刻,也觉若任由三子这般闹下去,恐沦为他人笑柄。
便点头应允:也好,你随我同去,正好帮老夫参详一二。
不多时,李锛随张居鹿来到三子张边关的宅院。
原以为会见到剑拔弩张的场面,不料院中竟出奇地平静。
只见张边关与妻子默然对坐于书案前,案上摊开一封休书。
三儿媳指向休书,语气淡漠:张边关,签字吧,你我缘分已尽。
张边关沉默不语,既不回应妻子,也不提笔,只怔怔望着院中桃树出神。
三儿媳声调陡然提高:别装聋作哑!这已是第四次了。
若再不签,明日我便投井自尽!
听闻以死相胁,张边关终现动容之色。
却仍坚持道:蔓儿,何至于此?相处多年,你该知我绝不会签这休书。
那便由你写休书!不过重拟一份罢了。
三儿媳寸步不让。
话到此处,张边关再无言语,却始终不肯应和离之事。
僵持许久,三儿媳情绪骤然崩溃,哭诉起往日种种......
163.**渐明,张居鹿心绪难平
自嫁入张家,三儿媳虽表面风光,实则未曾享过清福。
这皆因张边关虽已收敛心性,终究难改纨绔本性,挥霍无度已成习惯。
张居鹿对家中晚辈管教极严,能拨给三子张边关的用度本就有限,加之诸多缘由。
这位表面风光的张家三少奶奶,实则过得紧巴巴的,与寻常百姓家的媳妇无异。
听着妻子细数过往种种,张边关心底不由泛起几分亏欠。
正因如此,他始终不愿在休书上落笔。
忽有仆从匆匆入院禀报:三少爷,老爷到了。
张边关神色如常,只淡淡道:知道了。
待张居鹿携李锛踏入院中,屋内气氛并无太大变化。
夫妇二人循例向家主行礼后,仍坐回书案旁。
倒是那封休书,终由三少奶奶思忖片刻后收入袖中——这般举动既全了公公颜面,亦守住了为人媳的本分。
李锛的现身却令夫妇二人面露讶色。
毕竟涉及家事,家主带着外人前来,难免惹人揣测。
李锛原以为张居鹿会出言调解,不料直至入座,老者始终缄默不语,反倒将目光投向他。
看来是真要他来说句公道话了。
转念一想,李锛倒也理解张居鹿的用意。
若家主几句话便能化解,这对夫妻的纠葛何至于拖延至今?
显然张居鹿深谙此理,当真践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家训——这是彻底撒手不管了。
其实老者早觉三儿媳闹和离之事透着古怪,既连李锛都能看出端倪,他岂会毫无察觉?
只是这些年来,始终摸不透儿媳真实心思,对方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些陈词滥调。
就在此时,李锛忽然发出一声轻咦,引得张居鹿侧目望来。
张居鹿并未当着三子夫妇的面询问缘由,而是走到二人跟前温言劝慰。
他既是张边关的父亲,也是三儿媳的公公。
既然老人家亲自出面安抚,儿媳纵有再多怨气,此刻也只能按下心头火气,接受这番好意。
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和离**,至此总算暂告段落。
待处理完家务事,张居鹿引着李锛回到书房。
老首辅面露赧色道:让先生见笑了。
犬子虽性情顽劣,到底心性不坏。
说着不禁长叹:当年这门婚事我甚是满意,怎料如今竟闹到这般田地。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值此多事之秋,眼见儿媳闹和离,仍叫为人父者不胜唏嘘。
张家将遭灭顶之灾,这在家族核心成员中已非秘密。
三儿媳自然知晓此事,张居鹿也曾疑心她是为避祸而来。
但细察之下,发现这媳妇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更令此事显得扑朔**。
李锛点头应和:确是如此。
能得此贤媳,实乃首辅之福,只是苦了这孩子。
这话倒让张居鹿怔住了。
先生此言何意?老首辅追问道。
虽说得遇佳妇确是幸事,但他仍未参透话中深意。
李锛直言不讳:据我观察,令媳已有四月身孕。
此话当真?张居鹿一时难以置信。
倘若三儿媳已有身孕,此刻更不该提和离之事。
一个孤苦无依的孕妇,离了夫家怕是难以存活。
三儿媳想必明白其中利害。
李锛又道:而且,怀的多半是个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