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邀战正中恒温下怀。
现实中拿李锛没办法,就在棋盘上教这小子做人。
张居鹿起身让位,二人对坐重摆棋局。
不到一个时辰,恒温已连输十局。
见恒温面色铁青,李锛顿觉胸中闷气尽消。
恒温将棋子胡乱一推:
不下了。
年轻人也不知尊老。
我这把老骨头若因对弈抱恙,你担待得起?
没意思!
碧眼儿,你来!
在恒温要求下,张居鹿接替李锛对弈。
张居鹿无奈入座,恒温见状重燃斗志,神色肃穆地准备一雪前耻。
十局过后,比分定格在四比五。
张居鹿五胜,恒温四胜。
第十局的对弈中,张居鹿依旧占据绝对优势,恒温节节败退。
眼见又要落败,恒温面色阴沉,再次将棋子掷于棋盘之上。
没意思,不下了。
碧眼儿,你未免太不念旧情。
数十年的交情,竟不知在这年轻人面前给老夫留些颜面。
恒温满脸愠色。
张居鹿只是摇头失笑。
李锛见状也不禁莞尔。
以他的棋力,自然看出张居鹿已经处处相让,否则以恒温这般拙劣的棋艺,怎可能拿下四局?
这老儿分明是输不起。
李锛开口道:胜负乃兵家常事,棋局之上哪有相让之理?
见恒温在棋盘上受挫,正合他心意,心情颇为舒畅。
恒温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却也无可辩驳。
只得话锋一转:碧眼儿今日唤我前来,总不会只为对弈吧?
若在平日,老友相约手谈倒也寻常。
但如今大离局势动荡,张家处境微妙,张居鹿此举必有深意。
想到这位首辅大人眼下的困境,恒温暗自叹息。
赵醇对张居鹿猜忌已深,必欲除之而后快。
即便他想相助,以其身份地位,面对大离天子也是力不从心。
张居鹿对恒温的言语早有准备。
他从容地整理着棋盘,淡然道:本有些事想与你商议,现在看来已无必要。
老友相聚,手谈几局也是乐事。
这番回答令恒温颇感意外,他略带惊讶地看了张居鹿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向李锛。
从张居鹿的话中,恒温推测对方原本确有要事相商,但因某些变故而打消了念头。
而这个变数,显然就是李锛。
联想到李锛的身份,一个惊人的猜测在恒温脑海中闪现。
老天爷!
这两人该不会在密谋**吧?
他立即劝道:碧眼儿,事关重大还需三思。
虽说你处境艰难,但毕竟是天下寒门之师,陛下暂时还动不了你,总归留有余地。
未到最后一刻,切莫轻举妄动。
再说了,和这小子合作,我看实在欠妥!
张居鹿初时不解其意,稍加思索后顿觉哭笑不得。
他摇头叹道:你这老糊涂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与先生叙旧,顺便将小女高侠托付于他。
即便真有那么一日,有先生照拂,高侠也能平安无事。
李锛此时也毫不客气地回敬:老东西说谁不靠谱呢?我看你才最靠不住,别到时候第一个叛变,调转枪头对付首辅。
我确实提议过北上凉州,但首辅并未应允。
李锛向来不惯着恒温,直言相讥。
恒温被这番话气得直跳脚。
放屁!
陛下那般心胸狭隘,我避之唯恐不及,岂会投靠?
况且老夫乃大离正三品左仆射,何来叛变之说?你小子分明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
“不过,去北凉找那瘸子徐晓?倒是个好主意。”
恒温忽然转了话头。
张居鹿闻言一怔,略带意外地望向他,没想到恒温会这么说,心头莫名一暖。
可暖意未散,眼底又浮起一丝黯然。
连恒温都觉得他该去北凉,这念头让他心思再度翻涌。
然而想到北上后的种种后果,那点念头又迅速冷了下来。
投奔北凉虽是一条生路,可他身为大离首辅,无论如何都得替整个大离考量。
更得给天下寒门一个交代。
恒温瞧着他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
相识多年,他怎会不懂张居鹿的性子?
此人首创科举,为寒门子弟劈开**,替朝廷注入活水。
可古往今来,变法者几人有好下场?
张居鹿上不愧苍天,下不负黎民,却也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他越想越唏嘘,忍不住道:“也不知陛下究竟作何打算,如今大离内外交困,若没了你这碧眼儿坐镇,只怕真要天下大乱。”
这话多半是牢*,但字字都为张居鹿着想。
先前那番言论,倒让李锛对这老头另眼相看。
恒温虽口口声声“陛下”,言谈间却对赵醇毫无敬畏,甚至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怨言,心里怕是骂得更狠。
尽管此前对恒温多有防备,但此番接触下来,
李锛的戒心倒是消减了几分。
正思量间,恒温突然扭头盯住李锛:“话说你小子跑来太安城作甚?莫非不知陛下对你恨之入骨,连梦里都想取你性命?真不知你哪来的胆子敢踏进此地。”
这番话引得张居鹿也投来探询的目光。
至今他仍不清楚,李锛此行为何而来。
以李锛现在的处境,留在太安城确实不太安全。
若他没什么要紧事,得劝他尽快离开,免得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