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暗一引着刘温伯迈步而入,撞见影一那副脚步带风、眉眼间藏不住雀跃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影一消失在廊下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平日里办差谨小慎微,今儿个怎地像捡着金元宝般,脸上那点藏不住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莫不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念头一闪而过,暗一已收回目光,垂首对君凌烨躬身道:“主子,刘温伯到了。”
刘温伯刚踏入书房,那股子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气便扑面而来。他眼角余光瞥见君凌烨那张覆着冰霜般的脸,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连声音都在发颤:“参、参见战王!”
他脸色白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指节泛白,只敢用带着颤音的调子问道:“不、不知战王传唤卑职,有什么吩咐?”整个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稍重一分便触怒了眼前这位煞神。
君凌烨依旧端坐椅上,身姿挺拔如松,只漫不经心地从案上拈起那枚玄铁令牌。手腕轻扬,令牌便带着破空之声朝刘温伯飞去,“啪”的一声脆响,正砸在他额角。
刘温伯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泛起红痕,却连捂都不敢捂,眼睁睁看着令牌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脚边。他浑身僵住,大气不敢喘,只觉得那令牌砸在额角的疼,远不及心头那股子冰寒的恐惧来得刺骨。
刘温伯眼角余光扫到那枚令牌,瞳孔猛地一缩,浑身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下一刻,止不住的颤抖便从脚底板窜上后颈。
这令牌……那晚明明就遗失了,他派了上百人翻遍了大街小巷、犄角旮旯,连耗子洞都没放过,怎么会落到战王手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惊雷般在脑中炸开——难道,他那晚对苏妙颜所做的事,早已被战王知道?
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黏腻的衣料贴在身上,像附了层冰。他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脑袋“咚咚”地往地上磕,额角很快渗出血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战王饶命!卑职、卑职是受了太后旨意啊!求战王开恩,饶卑职一条狗命!”
暗一在侧垂手而立,声音低沉而清晰:“主子,属下查明,刘温伯行刺失手后,腿肩两处皆中了暗器。正因如此,太后已起了疑心,猜测是主子暗中派人护着苏大小姐。”
他语速平稳,将探得的消息一一禀明,目光始终落在地面,不去触碰主上那张依旧冰封的脸,却能感觉到书房里的寒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君凌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冰凉的玉质似乎也吸走了周遭最后一丝暖意。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霜,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杀。”
那字轻飘飘的,落在空气里却重如千钧,瞬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战王饶命!真的是太后……”刘温伯的求饶声还卡在喉咙里,已被暗一快如闪电的一剑封了喉。
鲜血“噗”地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晕开一片刺目的红。他双眼猛地瞪圆,瞳孔里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到死都没明白,为何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曾得到。
沉重的身躯“咚”地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唯有那双未闭的眼,还死死盯着上方,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暗一朝暗处极轻地招了招手,两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人俯身,利落地拖起刘温伯的尸体,身影转瞬便隐入门外的阴影中;另一人手中早已备好布巾,三下五除二便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腥气都未曾留下。
不过片刻功夫,书房内便恢复了先前的整洁,地砖光可鉴人,仿佛方才那场血腥从不存在,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昭示着方才的决绝。
……
城北别院的墙影下,影一带着几名暗卫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至墙根,手中火折子已备好,正待翻墙入院动手,院内却骤然响起几声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
刹那间,数道黑影从院中的槐树枝桠、屋檐阴影里窜出,手中寒光闪烁,显然早已察觉异动。
“动手!”影一低喝一声,率先翻上墙头。
双方几乎在照面的瞬间便缠斗在一起,刀剑相击的脆响被刻意压低,却更添几分惊心动魄。黑影在月光下交错腾挪,招式狠戾,招招致命,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影一朝暗处飞快打了个手势,那手势在夜色中快得几乎看不清。他与身后的手下早已换上一身纯黑劲装,脸上蒙着同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双紧绷的眼。连平日里挺拔的身形都刻意压低了几分,像蛰伏在暗处的猎豹,每一步移动都带着无声的警惕,生怕泄了半分气息。
这般装束,任谁看了也猜不出他们的来路,唯有手中寒光闪烁的兵刃,昭示着今夜这场缠斗绝不会善了。
可嘉宁长公主府的暗卫哪里肯信?先前几日才刚交过手,对方出刀的弧度、腾挪的步法,甚至是暗处递招的习惯,彼此早就摸得门儿清。
此刻见这群黑衣人招式路数半分未改,不过是换了身行头便想蒙混过关,领头的暗卫冷笑一声,挥刀格挡的同时低喝:“别装了!战王府的手段,当我等看不出来?”
话音落,攻势更猛,刀刀直逼要害,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拆穿他们的伪装。
领头的暗卫闻言嗤笑一声,刀锋带起冷风扫向影一咽喉:“哪只眼睛?两只都看见了!你左手出拳时习惯性微蜷小指,还有你身后那小子,换气总爱在第三招后顿半拍——这些小动作,当我们上次交手是白挨的吗?”
影一拳头一硬,招式间漏了半拍,被对方抓住破绽逼得连连后退。身后的同伴也被打乱节奏,忍不住低骂:“早让你们改改破毛病!”
暗卫队长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指节捏得发白,心里头那股火直往上窜——都到这份上了,这位主儿还搁这儿硬撑!他猛地沉下脸,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字字带着冰碴儿:“战王这是做都做了,反倒没胆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