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雨,终于停了。
格物司的签押房内,那张巨大的长安舆图已经被卷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同样巨大的、甚至更加详尽的……河北道地图。
顾长生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那根从柳树上折下来的细枝。他的目光,从长安出发,一路向东,越过潼关,穿过洛阳,最终停在了那个红色的圆圈上。
范阳。
那里是安禄山的老巢,也是整个大唐最危险的地方。
“主公,我们真的要去?”崔器吊着一只胳膊,站在顾长生身后。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但听说要去打仗,眼睛里就像是烧着两团火。
“去。必须去。”顾长生没有回头,“长安的局破了,但这只是……前哨战。”
“真正的决战,在这里。”
他的柳枝重重地点在范阳的位置上。
“安苏赫在长安搞风搞雨,不过是为了掩护安禄山在河北的动作。他想用金融危机拖垮朝廷,让安禄山可以从容不迫地完成他的……‘炼蛊’大计。”
“现在,安苏赫死了,这个计划破产了。安禄山肯定会急。”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一只……贪狼。”
顾长生转过身,看着崔器。
“你觉得,如果你是安禄山,现在的你会做什么?”
“如果是俺……”崔器想了想,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俺会直接……掀桌子。”
“既然阴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二十万大军,直接推平洛阳,杀进长安,自己当皇帝!”
“没错。”顾长生点了点头,“这就是贪狼的本性。简单,粗暴,直接。”
“但是……”
他指了指地图上那条蜿蜒的黄河。
“要想掀桌子,他也得有那个力气才行。”
“现在的安禄山,虽然手握重兵,但他最大的软肋,就是……粮草。”
“河北道虽然富庶,但要养活二十万大军,还要维持那个庞大的‘炼蛊’阵法,消耗是惊人的。”
“安苏赫之前建立的那条补给线,就是为了给他输血。现在这条线断了,他的血也就供不上了。”
“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一定是……抢。”
“抢什么?”
“抢洛阳。”顾长生的柳枝,顺着黄河,滑到了洛阳的位置。
“洛阳是东都,也是天下粮仓。那里囤积的粮食,足够二十万大军吃上三年。”
“只要拿下了洛阳,安禄山就有了跟朝廷打持久战的资本。”
“而且,洛阳还是……交通枢纽。”
“控制了洛阳,就等于控制了大运河。南方的财赋,北方的兵马,都要经过那里。”
“那里,才是真正的……棋眼。”
崔器听得有些入神。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跟着顾长生这么久,多少也懂点战略。
“那我们去洛阳,就是为了……守住这个棋眼?”
“守?”顾长生摇了摇头,“光守是守不住的。”
“我们要……攻。”
“攻?”崔器一愣,“就咱们这点人?去攻二十万大军?”
“不是攻城略地。”顾长生笑了笑,“是攻心。”
“安禄山的军队虽然多,但并不是铁板一块。里面有突厥人,有契丹人,有奚人,还有被裹挟的汉人。”
“他们之所以跟着安禄山,是因为安禄山能给他们好处。能让他们吃饱饭,能让他们发财。”
“如果……”
顾长生的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如果我们能让他们觉得,跟着安禄山,不仅发不了财,反而会……送命呢?”
“比如那个‘大力丸’。”
“如果让他们知道,吃了那个药,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最后暴毙而亡……”
“你觉得,那些本来就为了求财的士兵,还会为安禄山卖命吗?”
崔器的眼睛亮了。
“主公,这招……毒啊!”
“兵不厌诈。”顾长生淡淡地说道,“对付贪狼这种野兽,就不能用人的办法。”
“我们要比他更狠,更毒,更……不要脸。”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封来自洛阳的密信。
“那个空海和尚,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他既然在炼制‘大力丸’,那他手里一定有配方。或者说……解药。”
“只要我们能拿到那个配方,就能揭穿安禄山的阴谋。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它。”
“利用它?”崔器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