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淮安闸的官驿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专门用来接待过往官员的住所。崔器一行人被“请”到了这里。
说是“请”其实就是软禁。
驿站的四周站满了漕运司的巡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驿站的房间内。
石破金烦躁地来回踱步。木制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就这么算了?咱们就这么被一个胖子给扣下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崔器坐在灯下没有说话。
他正在用一块干净的鹿皮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横刀。
动作很慢很细致。仿佛那不是一柄杀人的兵器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石破-金急道,“那孙子已经派人去灵武告状了。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咱们就真成罪人了!到时候别说查案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崔器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残月。
“你觉得主公会不知道吗?”他忽然问了一句。
石破金愣住了。
“从我们离开彭城的那一刻起。主公就已经算到了会有今天这一步。”
崔器的声音很轻。
“彭城封航。是投石问路。”
“我们逆流追查。是以身为饵。”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在下。”
石破金似懂非懂地看着崔器。
崔器将擦拭干净的横刀缓缓归鞘。
“噌”的一声轻响。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出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一股带着水腥味的夜风吹了进来。
“而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传回去。”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极细的竹管。竹管的两头用蜡封死。
他拔掉一头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卷得极细的薄如蝉翼的纸条。
他将纸条展开。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纸条上迅速地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然后他将纸条重新卷好塞回竹管用蜡封好。
“这能送出去?”石破金看着窗外那些密密麻麻的巡丁表示怀疑。
崔器没有回答。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羽毛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鸽子。
这是他们来时带的“口粮”。
崔器打开鸟笼将那只鸽子取了出来。
他熟练地将那支小小的竹管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然后他走到窗边。
双手捧着鸽子将它举向了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鸽子在他的掌心扑腾了两下。
然后“咕咕”叫了两声。
猛地振翅而起。
它没有向高空飞去。
而是贴着地面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般钻入了驿站下方的阴影里。
在所有巡丁都没有察觉到的角落里消失不见。
石破金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
“‘地鸽’。”崔器关上窗户淡淡地说道。
“听风营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