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点在了东城的武-库司上:“我要核查彭城武库,看看许大人是否真的‘玩忽职守’。”
然后他的手指又移到了北城的仓储司:“我要清点彭城粮仓,看看许大人是否真的‘贪墨军饷’。”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南城的市舶司,以及那个盘踞在此的“四海商会”之上。
“最后……”
“我还要彻查所有与范阳有染的商队,看看许大人究竟有没有……”
“……通敌叛国。”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攻城巨锤,狠狠砸在了许远的心上!他这是要用那份荒谬的“弹劾状”作为“令箭”,将整个彭城的军、政、财大权一把夺过来!
许远死死盯着顾长生,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拒绝,那便是坐实了罪名,顾长生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就地拿下!若同意,那他这个彭城守将便将彻底沦为一个傀儡。
“你……”许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不怕本官鱼死网破?”
顾长生笑了。
他端起了那只空空如也的酒杯,然后从桌案下取出了一只小小的酒壶。他没有给自己倒酒,而是将酒壶推到了许远的面前。
“许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鱼死了,网是不会破的。”
“这张‘网’是陛下亲自撒下,由李辅国在背后牵线。我顾长生和你许远,都不过是网上两条互相撕咬的鱼罢了。”
“区别只在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我可以随时跳出这张网,而你许大人……不能。”
许远看着面前的那只酒壶。
酒壶是锡制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那是……监军李辅国御用的酒壶!
这只酒壶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许远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长生。
“你……你和李辅国……”
“嘘。”顾长生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唇边,“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许大人,你只需要选择。是继续做一条即将被烹杀的‘死鱼’,还是……与我联手,一起将这张该死的‘网’……撕个粉碎?”
许远沉默了。
帐篷内只剩下那锅羊肉汤“咕嘟嘟”的声音。
许久许久。
他缓缓伸出了那只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那只锡制的酒壶。然后提起,为自己面前那只空碗和顾长生面前那只空杯,满满倒上了两杯清冽的酒。
他端起酒杯,对着顾长生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起身,转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碰那碗盐放多了的……
……羊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