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胡人护卫,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笑容。而那些难民丁壮,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怎么?”石破金的独眼中,寒光一闪,“我的话,你们听不懂?”
那个名叫康大力的胡人伙长,再次刺儿头地站了出来。
“将军,”他怪声怪气地说道,“我们是拿钱办事的护卫,不是给你当牛做马的兵卒。再说了,就凭我们这些人,跑过去,又能怎……”
他的话,再次,没能说完。
因为石破金,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
下一刻,石破金已经出现在了康大力的面前。他那只独腿,像一根铁桩,稳稳地钉在地上。而他那根前端尖锐的拐杖,此刻,正死死地,抵在康大力的咽喉之上!
那尖锐的木刺,已经刺破了康大力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珠。
整个校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一个独腿的残废,竟然……
“……现在,”石破金的声音,冷得像昆仑山上的冰,“我再说一遍。”
“跑。”
康大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能感觉到,喉咙处那根木刺上传来的、冰冷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那根木刺,就会毫不犹豫地,洞穿他的喉咙。
“……跑……我跑……”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石破金缓缓地,收回了拐杖。
康大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他手下的那伙人,向着河对岸,冲了过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乱糟糟地,向着那个目标跑去。
石破金没有管他们。
他只是拄着拐杖,重新走回了队伍的前方,像一尊沉默的、铁铸的雕像。
马车内。
顾长生放下了车帘。
他重新,坐回到了那个沙盘前。
他伸出手,将那颗代表着“凉州”的、黑色的石子,向前,推了推。
然后,他又拿起了一颗代表着“归义军”的、白色的石子,放在了黑色石子的旁边。
两颗石子,彼此对峙。
白色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坚韧的“气”。
但黑色的石子,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足以吞噬一切的……
……死气。
顾长生凝视着那颗黑色的石子,眉头,再一次,紧紧地锁了起来。
在他的【烛龙之眼】中,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那座被“骨疫”笼罩的死城。
他还“看”到了……城池之下。
那座城市的地下水网,如同人体的血脉,遍布全城。而此刻,这些“血脉”之中,流淌的,不再是清澈的河水。
而是一种……混杂着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的符文的……
……“毒”。
这种“毒”,正通过水源,不断地,侵蚀着这座城市的根基,将所有的一切,都转化为它的一部分。
而在这张巨大的、由“毒脉”构成的网络的中央,那个名为“大云寺”的地方……
……盘踞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白骨与怨气凝聚而成的……
……“心脏”。
那个“心脏”,正在有规律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会让整座城市的死气,变得更浓郁一分。
顾长生伸出手,想要在沙盘上,模拟出这张“毒脉”的走向。
但他刚一动,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针刺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他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强行推演这种等级的、关乎一城生死的“因果”,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反噬。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用常规的方法,这座城,攻不下来。
除非……
……能找到一个,可以切断那颗“心脏”与“毒脉”之间联系的……
……“手术刀”。
而这把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崔器,那张虽然虚弱、却无比专注的、正在绘制着地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