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天色未明,晨雾如纱,笼罩着沉寂的清河县。县衙内却已灯火通明,肃杀之气弥漫。
陆明渊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没有丝毫倦怠。钱主事昨日那闪烁其词、百般拖延的模样,以及雷震回报的夜间官仓异动,如同两根尖刺,深深扎在他心头。官仓,乃一县命脉所在,绝不容有失!
“雷震!”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属下在!”雷震早已候在门外,闻声立刻踏入,一身公服,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点齐所有人手,随本官再赴官仓!”陆明渊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语气森寒,“今日,本官要亲自勘验所有仓廪!一寸一寸地查!”
“得令!”雷震精神一振,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片刻之后,大队衙役集结完毕,火把在晨雾中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定的面孔。一行人步履铿锵,直奔城西官仓区域。
把守仓区的衙役见县令大人去而复返,且面色冷峻,身后跟着煞气腾腾的雷震与众多精干人手,心知必有大事,不敢怠慢,连忙打开沉重的栅门。
仓官钱主事早已被惊动,连滚带爬地迎了出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上虚汗涔涔:“县尊大人…您…您怎的这般早又亲临贱地?今日发放的粮秣,下官正在督促他们清点,即刻就好,即刻就好…”
“不必你督促了。”陆明渊直接打断他,目光冰冷如刀,扫过钱主事那张肥腻的脸庞和他身后一众眼神躲闪、面色发白的仓吏,“本官今日亲自盘点。钱主事,将全部仓廪钥匙呈上,开启所有仓门!”
钱主事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汗出如浆:“大人…这…这仓廪众多,逐一盘点甚是繁琐,岂敢劳动大人尊驾…此等微末小事,交由下官…”
“呈上来!”陆明渊陡然提高声调,厉声喝道,官威凛冽,不再给他丝毫转圜的余地。
雷震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手按刀柄,虎目圆瞪,逼视着钱主事。
钱主事吓得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解下腰间那串象征着权力的沉重钥匙,递了过去,嘴唇翕动,还想辩解,却被陆明渊那冰寒刺骨的目光逼得将话咽了回去。
“从甲字仓开始,开仓!”陆明渊将钥匙抛给雷震,命令道。
沉重的仓门锁头被依次打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陆明渊无视门口那些昨日动过、略显凌乱的粮垛,径直走向仓廪最深处那几个以苦布覆盖、堆放得异常齐整的粮垛。
“将苦布撤去!”他冷然下令。
数名衙役上前,用力扯下厚厚的苦布,顿时尘土飞扬。然而,露出的并非预想中饱满的粮袋,而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稻草捆!外层套着破旧的麻袋,远观竟与真粮垛无异!
“甚么?!”雷震瞠目结舌,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拔出腰刀狠狠劈向一个稻草捆!干枯的稻草瞬间被劈散,哗啦啦落了一地!
“天杀的蛀虫!”雷震勃然大怒,猛地转身,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把揪住钱主事的官服前襟,几乎将他提离地面,“狗杀才!粮食呢!存粮都到哪里去了?!说!”
钱主事面无人色,魂飞魄散,语无伦次:“…鼠耗…虫蚀…历年积损…”
“放屁!老鼠能啃空整廒整廒的粮食?!你当老子是三岁孩童不成?!”雷震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将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