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带人连夜赶往乡村,执行陆明渊的禁令,但恐慌与饥饿驱动的行为,并非一纸禁令所能立刻遏制。加之信息传递的滞后与部分村民的侥幸心理,接触和误食蝗虫的情况仍在发生。
不过两三日功夫,情况急转直下。
先是黑水村及邻近几个村落的病患数量开始明显增加,不再仅限于最初那十几个接触过蝗虫的人。一些只是曾在蝗虫密集处劳作、或清理过大量虫尸的村民,也陆续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更令人不安的是,患者的病情不再停留在呕吐和低热。发热温度逐渐升高,转为持续不退的弛张热,患者畏寒、头痛、浑身肌肉酸痛无力,呕吐加剧,甚至开始出现腹泻。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
县衙临时征用了一处废弃的祠堂,作为集中诊治点。沈清漪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守在这里,玲珑和几名略懂药理的婆子在一旁协助,忙得脚不沾地。
“小姐!不好了!您快来看看李老伯!”玲珑惊慌的声音从祠堂角落传来。
沈清漪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碗,快步走过去。只见前几日那位症状较重的老者,此刻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里不停胡言乱语。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竟然开始出现一片片不规则的红斑,红斑中央隐约可见细小的水泡,周围皮肤肿胀发亮!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清漪心中一沉,急忙上前检查。
“就...就刚才突然起来的...”家属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
沈清漪小心翼翼地用镊子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水泡,老者即使在昏沉中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水泡极其脆弱,稍一用力似乎就会破裂。
这不是普通的过敏或中毒症状!沈清漪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迅速检查了其他几位重症病患,骇然发现,其中两人也出现了类似的红斑和水泡,只是部位和程度稍轻!
“把所有出现红斑水泡的病人,立刻移到最里面的隔间!与其他病人分开!接触过他们的所有人,包括你们,立刻用皂角和烈酒净手,更换外衣!”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严厉。
祠堂内顿时一阵忙乱和恐慌。人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沈清漪凝重的脸色和那可怕的症状,都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沈...沈姑娘...俺爹他...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撞邪了?”老者的儿子颤声问道,脸上毫无血色。
沈清漪没有回答,她戴上特制的细棉手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取了一点水泡中的渗出液,放入一个干净的白瓷碗中,又加入少量清水稀释。
她取出一根特制的银探针——针尖经过特殊处理,对多种毒素和病源微生物有微弱反应——轻轻蘸取少许液体观察。银针并无明显变黑,但针尖接触液体的部分,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黯淡的灰蓝色泽!
沈清漪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种反应...她只在师傅留下的极其偏门的一卷毒经附录中见过模糊的描述,称之为“晦蚀之兆”,常与某些阴损诡谲、源于腐秽之地的虫蛊之毒相关联!
难道...这些蝗虫携带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毒素,而是某种未知的、具有传染性的病源?!甚至可能是人为培育的虫毒?!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窖!
她立刻起身,对玲珑疾声道:“玲珑!你守在这里,严格按照我方才说的隔离措施办!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触重症病患!我需立刻回县衙见大人!”
她甚至来不及更换沾了污迹的外衣,匆匆套上一件罩袍,便骑马疾驰回城。
县衙书房内,陆明渊正听着雷震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雷震带人跑遍了周边村落,禁令虽已传达,但收效甚微。饥饿的百姓看到那些“肉食”,很难忍住不去触碰捡拾。而类似黑水村的病例,正在其他乡镇零星出现!
“大人!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沈清漪风尘仆仆地闯入,气息未匀便急切开口,她将祠堂内的可怕发现快速禀明,尤其强调了那诡异的“晦蚀之兆”和可能具有的传染性。
“...病患数量在增加,症状在加剧,甚至出现了皮肤溃烂的迹象!我初步判断,这绝非普通的中毒或时疫,极可能是蝗虫本身携带了某种未知的、阴毒的病原!甚至...可能具有传染性!”沈清漪的声音因焦急和恐惧而微微发颤。
陆明渊和雷震听完,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