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突破带来了转机。其他女子见状,戒备似乎也稍稍松动。
玲珑很快带着清水、布和几件从水匪窝里翻出的、还算干净的衣服跑了回来。赵虎也派人又找来了几盏油灯,让光线更明亮柔和些。
沈清漪和玲珑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她们检查伤势。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个触碰都可能引起她们的惊颤。沈清漪极有耐心,动作轻柔至极,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不断地温声安慰。
“别怕,伤口清理干净才不会化脓…”
“这淤血要揉开,会有点疼,忍着点…”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她的声音和精湛的医术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一个接一个的女子,在妥善的包扎和温和的话语中,渐渐停止了颤抖,麻木空洞的眼神里,开始一点点汇聚起微弱的、属于活人的光彩,低声的啜泣开始在石室中断断续续地响起——能哭出来,便是好事。
苏墨白去而复返,带来了几个纸包和一个不大的锦盒。
“沈姑娘,这是‘归神散’,以朱砂、茯神、远志等研磨而成,有镇惊安神之效,可少量冲服。这是‘参苓白术散’的成药,益气健脾,可调养脾胃虚弱。还有这几味…”他一一介绍着,将药材递给玲珑,“这锦盒里是一支老山参,切薄片含服或煎汤,于大补元气、回阳固脱有奇效,或许有姑娘用得着。”
这些药材正是眼下所需,尤其是那支老山参,对于其中几个气息格外微弱的女子而言,不啻于救命之物。沈清漪再次郑重道谢:“苏先生雪中送炭,此情清漪铭记。”
“区区之物,何足挂齿。”苏墨白摆摆手,看着沈清漪忙碌的身影和那些逐渐开始接受救助的女子,温和道,“能帮上忙就好。”
有了苏墨白提供的药材,救治工作更加顺利。沈清漪根据每个女子的情况,或让她们服用归神散,或准备参苓白术散,又切了少许老山参片,让那两个最虚弱的女子含在口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沈清漪、玲珑以及后来加入帮忙的几位细心衙役的安抚和照料下,这些受尽折磨的女子终于初步稳定下来。有人开始能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些话,大多是哭诉自己的遭遇,表达对回家的渴望。
从她们零碎的叙述中,沈清漪大致拼凑出一些情况:她们大多是被“河神娶亲”名义献祭后,并未被溺死,而是在水中被水鬼接应,拖入这水下巢穴关押起来。期间不时会有人被带走,据说是什么“贵人”需要,但被带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她们都不知道,而那些被带走的姐妹,再也没有回来过。等待她们的,是无尽的黑暗、殴打、饥饿和未知的恐惧。
正忙碌间,陆明渊处理完紧要事务,也来到了石室外。他看到室内景象,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有进去打扰沈清漪,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子,最终落在正耐心为一个女孩包扎手腕的沈清漪身上。
她鬓角已被汗水濡湿,几缕发丝贴在脸颊旁,专注而温柔的神情在油灯的光晕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这时,苏墨白走到陆明渊身边,低声叹道:“幸得沈姑娘心细如发,仁心妙手。否则这些可怜女子,即便得救,身心创伤恐也难以愈合。”
陆明渊目光依旧看着里面,片刻后,才低声道:“若非先生及时提供药材,清漪也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某代她们谢过先生。”
“大人言重了。”苏墨白微微欠身。
待大部分女子的情况初步稳定,沈清漪才得空走到门口,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清澈:“大人,她们的外伤已初步处理,苏先生提供的安神药材也服下了,暂时应无大碍。但长期囚禁虐待,身心损耗极大,需静心长期调养,尤其神思惊惧之症,非一日可愈。此地阴寒,不宜久留,需尽快将她们安置到温暖干净之处。”
陆明渊点头:“我已命人回县衙调集马车和棉被衣物,很快就会赶到。会将她们先行安置在县衙后舍,拨专人照料。后续再设法联系其家人。”
他看了看沈清漪疲惫的神色,语气放缓:“辛苦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沈清漪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室内那些相互依偎、终于能安然睡去的女子,“只望她们能早日走出阴影。”
衙役们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身体过于虚弱的女子抬出。其余能走动的,也在搀扶下,一步步离开这噩梦般的囚笼。
当她们终于走出溶洞,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却自由的空气,看到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时,许多人忍不住失声痛哭,亦有几人痴痴地望着晨光,恍如隔世。
沈清漪站在洞口,晨风吹起她的衣袂。她看着那些获救的女子被小心地送上马车,心中沉甸甸的,既有救人的欣慰,更有对幕后黑手难以抑制的愤怒。
医者仁心,可治伤病,可能抚平这深重的罪孽所带来的创伤?而那张指向古老螭玺与诡异祭祀的羊皮地图,与这些女子的遭遇,又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联系?
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箱提梁,目光不由望向正在指挥安置工作的陆明渊。此案,远未到结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