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玲珑踏月归危城(2 / 2)

“拦住她!”水匪头目忍着剧痛嘶吼!

另外两个未被药粉波及的水匪挺刺急追!分水刺带着死亡的寒芒,几乎触及玲珑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

玲珑脚尖猛地在一块河岸石上一点,身体凌空一个极其灵巧的鹞子翻身!不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背后袭来的分水刺,更借着翻身的力道,右手闪电般在腰间一抹一甩!

“咻——!”

一道刺耳的锐啸撕裂黎明前的寂静!一支尾部绑着浸油麻布、此刻正熊熊燃烧的信号响箭,如同逆飞的流星,带着凄厉的尖啸和耀眼的火光,猛地射向清河县城高高的城楼!

“敌袭!有刺客!”城楼上瞬间响起守城兵卒惊惶的呼喊和刺耳的铜锣声!火把光芒大盛,人影晃动!

“该死!”水匪头目看着那冲天的信号火光,又看看近在咫尺却已惊动守军的城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恐惧,“撤!快撤!”他捂着流血的膝盖,招呼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迅速没入护城河对岸的黑暗中。

玲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护城河边泥地上,浑身散了架般剧痛,再也无力站起。她仰望着城楼上迅速集结的火把和探出的弩箭,听着吊桥绞盘开始转动的沉重“嘎吱”声,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吊桥轰然落下的巨响,以及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自己奔来…

几乎在玲珑的信号响箭撕裂清河县黎明的同时,百里之外,镜湖边缘一个名叫“芦花荡”的偏僻小渔村,迎来了第一缕微弱的晨光。

浑浊的湖水轻轻拍打着简陋的木质栈桥和几艘破旧的渔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水草的清新气息。村东头一间低矮的茅草屋里,土炕上的雷震,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和撕裂般的剧痛中,被一阵尖锐的、如同锥子凿脑般的头痛硬生生刺醒。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从他干裂乌紫的唇间溢出。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血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肋下和腰侧,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左肩胛和右腿的箭伤同样火辣辣地肿胀着。更可怕的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和冰冷的寒意正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让他感觉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阿爷!阿爷!他醒了!那个大个子醒了!”一个清脆的、带着浓重湖边口音的童音惊喜地叫了起来。

雷震艰难地转动沉重的脖颈,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土炕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穿着补丁摞补丁粗布褂子的老渔夫,正用一双布满老茧、却充满忧虑和关切的眼睛看着他。老渔夫身旁,一个约莫七八岁、同样黑瘦、眼睛却亮晶晶的小男孩,正兴奋地指着自己。

“后生…你…你可算醒了!”老渔夫见雷震睁眼,松了口气,布满风霜的脸上挤出一丝朴实的笑容,用生硬的官话夹杂着浓重的方言说道,“可吓坏俺们了!三天前,俺家狗娃在芦苇荡摸螺蛳,看见你漂在水里,浑身是血…还以为是个死人哩!亏得还有口气…俺们把你拖回来…唉呀妈呀,那伤…吓死人咧!”

雷震的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芦苇荡…漂在水里…浑身是血…是了!是玲珑!那丫头把自己藏在芦苇荡里,自己引开追兵去了!那丫头…她怎么样了?密匣呢?!

“丫…丫头…”雷震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额角渗出冷汗,“跟我一起的…小…小丫头…蓝衣服…看到没?”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剧痛和虚弱狠狠按回炕上。

老渔夫连忙按住他:“莫动!莫动!伤太重咧!可不敢乱动!”他摇摇头,“就你一个漂在那儿…没见啥丫头啊…蓝衣服?没有没有…”

雷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没找到玲珑?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自责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攥紧拳头,却发现自己连握拳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那条没受伤的右臂也沉重麻木得厉害!

“毒…箭毒…”雷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毒?”老渔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忧虑,“俺们这穷乡僻壤,也没个郎中…就村西头的李婆子懂点草药…她来看过,说你伤得太重,毒气入了血脉,她也没法子…只给你灌了点退烧解毒的土方子…又用草药给你敷了伤口…”他叹了口气,指着雷震身上被粗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后生啊…你这伤…还有这毒…怕是…唉…”

老渔夫欲言又止的叹息,如同重锤砸在雷震心上。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那两把淬毒的短刃,几乎要了他的命!加上河水浸泡,伤口溃烂,毒入血脉…若非这老渔夫一家心善搭救,灌了些草药吊命,恐怕自己早已是一具河底的浮尸了!可即便如此…他感受着身体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痹和冰冷,感受着伤口火烧火燎的剧痛…恐怕也是油尽灯枯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吞噬。玲珑生死不明,密匣不知所踪,自己重伤濒死,困在这荒僻渔村…大人交代的任务…完了…全完了…

“阿爷!你看!他腰带上别着的…是不是官差老爷的牌子?”一直好奇打量着雷震的小男孩狗娃,突然指着雷震腰间惊呼道。

老渔夫顺着孙子指的方向看去。雷震那身破烂的衙役号服早已被血水和河水浸透,又被李婆子剪开处理伤口,此刻只盖着一件破旧的麻布单子。但在他的腰带上,一枚边缘被磕碰变形、沾满泥污、却依旧能辨认出“清河县捕”字样的铜腰牌,赫然别在那里!

“哎呀!真是官差老爷!”老渔夫脸色一变,眼中瞬间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炕前,“官…官爷!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官爷!官爷恕罪啊!”他以为雷震是执行公务受伤落水。

官差…牌子…

雷震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自己腰间那块模糊的铜牌上。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如同星火,在绝望的冰原上重新燃起!他还没死!他是清河县捕头雷震!大人还在等着他!玲珑那丫头…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未必就死了!密匣…一定要送回去!

“老丈…”雷震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割,“起来…不必跪…我…清河县捕头…雷震…谢…谢救命之恩…”他喘了口气,眼中爆发出求生与责任的光芒,“我…不能死…有…紧要东西…必须…送回县衙…给…陆大人…”

“陆大人?是县太爷?”老渔夫站起身,敬畏地看着雷震,“官爷放心!俺们虽穷,也知道官差办案是天大的事!只是…你这伤…这毒…”他愁眉紧锁,“俺们这…离县城太远…水路也得大半日…官爷你现在这身子骨…怕是…”

“无…妨…”雷震咬着牙,强撑着说道,“老丈…烦你…帮我…弄点吃的…有力气…才能撑下去…”他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撑到知道玲珑和密匣的消息!

“哎!哎!狗娃!快去!把瓦罐里煨着的鱼汤端来!稠的!”老渔夫连忙吩咐孙子。他又看了看雷震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忧心忡忡地低声道:“官爷…还有个事…前两天…镜湖对岸的黑石湾…不太平…听说有水匪火并…死了好些人…还有人说…看到有穿着黑水靠的人…在芦苇荡里找东西…俺们这…离黑石湾不远…官爷你…可得当心…”

黑石湾?水匪火并?黑水靠?找东西?!

雷震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追杀他们的那些黑蛟帮杀手?!他们在找什么?是玲珑抛下的假藤筐?还是在找…他和玲珑?!

冰冷的危机感瞬间驱散了身体的麻痹!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窗外。晨曦微露,浑浊的镜湖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宁静之下,却仿佛隐藏着噬人的漩涡。玲珑…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县衙啊!

与此同时,清河县衙内。昏迷的玲珑被守城兵卒抬了进来,浑身湿冷,伤痕累累,但背后紧缚的靛蓝粗布包裹却完好无损。沈清漪闻讯飞奔而至,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惶。当她解开包裹,看到那完好无损的紫檀木匣时,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她迅速检查玲珑的伤势,确定只是脱力昏厥和外伤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清漪!”闻讯赶来的陆明渊,脸色因旧伤和疲惫依旧苍白,但看到玲珑和密匣的瞬间,深潭般的眼底骤然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雷震呢?雷震何在?!”他急声追问。

沈清漪轻轻摇头,眼中忧色更重:“玲珑孤身归来,重伤昏迷。雷捕头…恐怕…”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她拿起玲珑一直紧握在手心、昏迷也未松开的一样东西——那并非武器,而是一块边缘锋利、带着暗沉血渍的黑色令牌碎片!碎片上,一个狰狞的“蛟”字和半截翻腾的浪花纹饰清晰可见!

“黑蛟令!”陆明渊瞳孔骤然收缩,一把夺过令牌碎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他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县衙的墙壁,射向那百里之外、波诡云谲的镜湖。

“传令!张龙赵虎!点齐所有能动的人手!备快马!带足伤药!随本官…去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