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厚重的门在顾霆琛身后被安德烈无声地关上，如同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然而，门内弥漫的空气却比巴黎深秋的夜雨更冷更压抑，几乎凝滞成冰。
顾霆琛没有走向落地窗，没有脱下大衣。他就那样站在客厅中央，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昂贵的羊绒大衣肩头沾着细密的雨珠，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他猛地抬手，粗暴地扯开领口那颗束缚着他的纽扣，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昂贵的丝质衬衫领口瞬间被扯得变形。
“是她！绝对是她！”低沉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骤然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顾霆琛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安德烈脸上，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钩子，要将人灵魂都剐出来。“苏念安！那张脸！那双眼睛！化成灰我也认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癫狂的确认感。
安德烈被那目光刺得后背一紧，垂首道：“顾总，画廊现场的监控录像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拿到了原始拷贝，正在做最高精度的面部识别和增强处理，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我们的人正在……”
“结果？！”顾霆琛粗暴地打断他，几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安德烈几乎窒息。“我需要什么该死的‘结果’？我用这双眼睛看到了！她就站在那里！穿着那条该死的白裙子，戴着那些亮晶晶的破烂！用她那张现在变得高贵冷艳的脸，从容地应付着那些瞎了眼的蠢货！”
他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反复闪现着画廊里那一幕：灯光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褪去了记忆中苏念安的怯懦和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被打磨过的钻石般的冷冽光芒。那份光芒，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他眼底！“她甚至……敢那样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这认知如同滚油浇进心火！滔天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瞬间吞噬了他！五年！整整五年！他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用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死，将他钉在逼死‘妻子’的耻辱柱上，让他成为全城的笑柄，让他被噩梦纠缠！而她自己呢？摇身一变，成了什么狗屁天才设计师EchoLi？！在巴黎这个艺术之都，享受着雷诺阿那个老太婆的庇护，享受着鲜花掌声和自由！甚至还……生下了那个孩子！
“苏念安！”顾霆琛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水晶茶几上！巨大的力量让坚硬的水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你怎么敢？！你怎么还敢活着？！你怎么还敢……活得像个女王？！”
安德烈看着老板眼中翻腾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不敢接话。他能感受到，这份怒火之下，还涌动着一股更深沉更复杂的暗流——一种被欺骗到极致后近乎崩溃的窒息感。
顾霆琛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狂躁的火焰，却徒劳无功。苏念安逃走前那双充满惊惧绝望的眼睛，与五年前坠崖前最后望向他的泪眼，诡异地在脑中重叠。“她跑了……”他低语着，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和一种被猎物再次戏耍的暴戾，“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我面前……又一次逃了！”
这个事实比确认她活着更让他疯狂！五年前，她从他为她打造的‘金丝笼’里假死脱身；五年后，她从他眼皮子底下又一次成功遁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他顾霆琛掌控力的极致嘲讽！
雷诺阿夫人那张威严的脸也浮现在眼前。那个老女人……她凭什么插手？！凭什么庇护苏念安？！顾霆琛眼中戾气更盛：“雷诺阿……很好！非常好！这笔账，我记下了！”他猛地抬头，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狩猎光芒，“掘地三尺！立刻！”他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带着毁灭一切的指令：
“第一，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不计成本！第七区，那三栋锁定范围的公寓楼，给我一户一户地查！物业？安保？用钱砸！用势压！找不到？那就拆了那三栋楼！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她藏身的‘老鼠洞’！”
“第二，那个孩子！”顾霆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LeoLi’！我要这个孩子的一切！幼儿园？给我撬开园长的嘴！校车路线？医疗记录？甚至他平时常去的公园玩具店！动用所有手段，拿到他的清晰正面照片！立刻！马上！”
“第三，工作室！玛莱区那个工作室，还有那个克莱尔·杜邦！盯死她！她是苏念安的核心心腹！她所有的社交账号、通话记录、银行流水，给我扒个底朝天！我要知道她们最近是否有异常资金流动，是否有联系第三方的痕迹！”
“第四，交通！封锁巴黎所有离境通道！机场、火车站、港口、公路检查站！给我设卡！重点排查带四岁左右男孩的亚裔女性！所有私人飞机、私人游艇离境申请，严密监控！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第五，”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网络！抹掉她们在网上的所有踪迹？哼！给我反向追踪！找出替她们做网络清理的公司！黑进他们的服务器！我要知道她们删除了什么！还有，任何关于EchoLi或那个孩子的模糊信息、哪怕是一张背景里的衣角，都给我恢复！高价悬赏！我要让整个巴黎的‘地下老鼠’都为我嗅探！”
安德烈只觉得头皮发麻，老板这次是彻底的疯狂了，每一个指令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和不顾后果的偏执。“是！顾总！我立刻去部署！”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分派任务，声音又快又急。
就在这时，套房门被轻轻敲响。安德烈的一个得力手下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顾总，安先生！紧急进展！七号公寓楼，我们撬开了一个外围清洁工的嘴！”
顾霆琛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鹰：“说！”
“那个清洁工负责其中一栋目标公寓顶层复式的垃圾清运。他说，大约一周前，顶层搬进来一家新住户，非常神秘。住户信息物业那里是最高加密级别，他接触不到。但他注意到，搬入后的几天，垃圾里有大量儿童食品包装袋！”手下语速飞快，将平板递上，上面是几张模糊但能辨识的照片，“最重要的是，他在清理公共垃圾房时，意外捡到了这个！被撕碎丢弃，但基本能拼凑出来……”
平板上，赫然是一张被仔细拼合起来的、撕成几条的儿童涂鸦画！画纸上，歪歪扭扭地用蜡笔画着一栋大房子，房子旁边画着三个小人：一个长发的大人，一个短发的大人，和一个明显矮小许多的小孩。虽然笔触稚嫩，但特征明显。小孩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母写着：xuanx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