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戴高乐机场。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一架没有任何公司标识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最偏僻的私人停机坪。引擎轰鸣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很快彻底熄灭。
舱门打开,一股凛冽的夜风灌入。顾霆琛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他没有带任何助理,只身一人。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羊绒大衣,衬得他身形越发高大挺拔,却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的脸色在停机坪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标的寒光,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慕尚如同融入夜色般滑行过来,无声地停在舷梯旁。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面容精干、眼神锐利如刀的亚裔男子快步下车,微微躬身:“顾先生,欢迎抵达巴黎。我是安德烈,您在这里的安全负责人。”
顾霆琛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看安德烈一眼,径直走向后座。安德烈立刻替他拉开车门。
“目标最新情况。”顾霆琛坐进车里,冰冷的命令如同实质,瞬间让车内的空气降了几度。
“是。”安德烈坐进副驾,司机立刻发动车子,平稳驶离,“目标EchoLi和她儿子,一周前从玛莱区公寓紧急转移。新住址位于第七区核心区域,具体门牌号尚未完全锁定,但范围已缩小到三栋相邻的高级公寓楼。这些建筑安保等级极高,住户非富即贵,物业由顶级安保公司负责,常规渗透难度极大。”
顾霆琛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
“那个孩子呢?”
“孩子化名‘LeoLi’,就读于蒙田大街附近一所顶级私立幼儿园,安保同样严密,入园需多重生物识别,家长接送有专属通道,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我们的人尝试过几次,都被对方安保精准拦截并反向追踪,不得不放弃。”安德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们捕捉到目标核心工作室成员的行踪规律,尤其是市场总监克莱尔·杜邦的日常路线。她每周有两天固定去圣奥诺雷街一家高级咖啡馆处理公务。”
“工作室地址。”顾霆琛追问。
“EchoStudio仍在玛莱区原址运作,但核心成员出入频率明显降低。EchoLi本人近期极少公开露面,行程高度保密。我们怀疑她通过远程方式指挥核心业务。”安德烈快速汇报,“另外,关于‘平安里’照片来源,线索追踪到玛莱区一个地下情报贩子,但人……三天前被发现死于塞纳河,警方定性为‘意外失足’。线断了。”
顾霆琛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意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这恰恰证明,苏念安背后的人,手段不比他软!沈翊……这个名字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那个在国内就几次三番坏他好事的医生!
“废物。”顾霆琛的声音不高,却让安德烈后背瞬间绷紧。“盯着那个咖啡馆。还有,动用所有能用的资源,查清第七区那三栋楼近一周的异常能源消耗、安保人员轮换频率、新增住户登记信息,特别是……带四岁左右男孩的单身女性!”
他强调着“单身女性”四个字,带着刻骨的讽刺。
“明白!”安德烈立刻应道。
“另外,”顾霆琛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夜色笼罩的陌生城市轮廓,“给我一份巴黎未来一周所有高端艺术展、珠宝沙龙、慈善晚宴的详细清单。她现在是‘知名设计师’,总要出来见人。”
“已经在整理,半小时内送到您下榻的酒店。”安德烈回答。
顾霆琛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紧绷的神经,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但比头痛更强烈的,是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混合着滔天怒意、被愚弄的耻辱、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不甘和焦躁的火焰!
苏念安!你果然没死!
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什么狗屁天才设计师?EchoLi?多么光鲜亮丽的新身份!带着他的儿子,在巴黎享受着鲜花掌声和自由?!
凭什么?!
五年前,她以那样决绝的方式“死”在他面前,用一具焦黑的残骸和冰冷的dNA报告,将他钉在了逼死“妻子”的耻辱柱上!让他成为全城的谈资,让他被噩梦纠缠,让他……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那堆冰冷的“遗物”失控发狂!
他几乎信了!信她真的死了!
可结果呢?她活得好好的!活得光芒万丈!甚至利用雷诺阿那个老太婆的势力和巴黎这个艺术之都的土壤,将她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坚韧励志的传奇!
而他顾霆琛,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被自己“死去”的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
这五年积攒的所有暴戾、所有被欺骗的狂怒、所有无法言说的空洞和失控,此刻都找到了一个清晰的目标——苏念安!他要撕碎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将她从云端狠狠拽下,让她跪在他面前,亲口承认她是苏念安!让她知道,背叛他、愚弄他的代价是什么!
至于那个孩子……宇轩……
顾霆琛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个模糊的、只露出一只小胳膊的街拍照片在他脑中闪过。那是他的种!是他顾霆琛的血脉!却被她冠以“李”姓,藏在这异国他乡!她凭什么?!孩子必须认祖归宗!必须回到顾家!
车子驶入巴黎市中心最奢华低调的半岛酒店地下专属车库。安德烈安排的套房位于顶层,拥有独立的电梯和安保系统。房间奢华至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睡中的巴黎城和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璀璨轮廓。
顾霆琛却毫无欣赏的心情。他脱下大衣扔在一旁,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跳跃,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沉的黑暗。
安德烈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夹放在客厅茶几上:“顾先生,这是您要的近期重要活动清单,以及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关于EchoLi工作室和雷诺阿夫人近期公开行程的汇总。第七区公寓的排查已在同步进行,一有突破性进展会立刻向您汇报。您先休息。”
顾霆琛挥了挥手。安德烈无声退下。
套房内只剩下他一人。死寂中,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份活动清单,快速翻阅。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一个个名字:某某画廊开幕展、某某基金会慈善晚宴、某某奢侈品品牌高定沙龙……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一项上:
“新生·NouvelleVie”系列珠宝艺术展暨VIp预展
地点:塞纳河左岸,杜乐丽花园旁,莫里斯画廊(Galerieaurice)
时间:明晚18:00-21:00
备注:EchoLi作为主设计师将亲自出席,雷诺阿夫人担任荣誉嘉宾。
顾霆琛的眼神骤然收缩,捏着纸张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莫里斯画廊……明晚……她会出现!
与此同时,第七区,安全堡垒般的顶层复式公寓。
厚重的防弹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书房里只亮着一盏阅读灯。Echo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破晓微光”系列最终定稿的设计图纸,但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Vivian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加密平板,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Echo女士,紧急情况。”
Echo的心猛地一沉,抬起头。
“我们的外围监控网络捕捉到异常信号。”Vivian将平板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频谱分析和地图坐标,“就在一小时前,一架未公开航线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私人停机坪。机型G650,注册信息被多重加密壳包裹,来源不明。但飞机降落后,一组高度专业化、具有明显反侦察能力的安保团队接管了接机,车辆直接驶向半岛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区。”
她放大一张经过处理的、极其模糊的卫星图片,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正低头坐进一辆黑色宾利的后座。
“虽然无法确认正脸,但这个身形轮廓、行动模式、以及半岛酒店顶层的安保配置……”Vivian的声音低沉下去,“卢卡斯团队综合所有碎片信息,进行了最高级别的威胁评估。评估结论是:有超过95%的概率……是顾霆琛本人,已经秘密抵达巴黎!”
“啪嗒!”
Echo手中的绘图铅笔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褪尽了血色,如同最上等的白瓷,冰冷而易碎。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