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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辐射尘埃之沉默的剂量(二)(1 / 2)

二、时间胶囊

市局法医中心地下五层,停尸冷库区。

这里的空气不是冷,是死。一种凝固的、带着福尔马林和深层冻气的死寂,吸进肺里像吞了冰渣,连带着骨头缝都往外渗寒气。惨白的LEd灯管嵌在光洁如镜的不锈钢天花板里,投下的光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解剖刀般的锋利感,照亮一排排如同巨大金属抽屉的冷藏柜。柜门上的电子标签闪烁着冰冷的绿光,标注着编号和日期,像一座座微型墓碑的索引。

陈克非站在其中一列柜子前,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那罐掺了“钛合金星图”和“武器级铯”的b-7骨灰,被他像个烫手山芋般锁进了楼下物证室最高级别的铅屏蔽柜里。现在,占据他全部心神的是面前这个编号为1998-0817的冷藏柜。

“0817……”陈克非盯着那串数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金属。八月十七日。1998年城西大矿难的忌日。也是……他父亲陈卫东的忌日。胸口那块警号铭牌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旁边的老秦穿着厚厚的防寒服,鼻尖冻得通红,正拿着电子密钥卡操作冷库管理系统。张川站在稍后一点,金丝眼镜在冷光下反射着锐利的光,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但陈克非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对真相的探究,以及对此刻他濒临崩溃状态的评估。

“陈队,确认了。”老秦的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带着回音,有点发飘,“根据你提供的矿难遇难者原始遗物清单和当年部分未处理物证的临时归档记录,编号1998-0817柜里存放的,是矿难当天部分遇难矿工……呃,包括陈卫东同志在内,所穿的工作服残片。当年救援条件有限,很多遗体……不完整,衣物是重要的身份识别物证,后来家属认领遗体后,这些无法归属或过于残破的衣物就作为案件物证封存了。”

“打开。”陈克非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冻透的石头。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沉重的冷藏柜被老秦缓缓拉开。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陈年煤灰、地下深层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腐败后被深度冻结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冷气如同实质的白雾,翻滚着涌出。

柜内空间很大,但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巨大的、厚实的黑色聚乙烯证物袋。袋子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透过半透明的袋壁,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一堆颜色晦暗、质地僵硬厚重的布料——正是那种老式矿工常穿的、耐磨的深蓝色粗帆布工作服。衣服上布满了撕裂的口子、干涸发黑的大片污渍(油污?血迹?煤灰?),有些地方甚至板结粘连在一起。

陈克非的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布料。他记得父亲有一件类似的工作服,领口内侧还绣着母亲歪歪扭扭的名字缩写“w.d”。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戴上老秦递来的加厚防冻手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撕开了证物袋的密封条。

更浓烈的陈腐气味冲出。他伸手,冰冷僵硬的布料触感透过厚手套传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粘连在一起的衣物一件件分开、摊平在冷库中央的不锈钢操作台上。深蓝色的上衣,同色的裤子,几件分不清颜色的棉质内衣碎片……每一件都沉重、破败,浸透了时间的尘埃与死亡的印记。

老秦拿着高倍放大镜和强光手电在旁边协助照明检查。张川则站在操作台另一端,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异常。

时间在冰冷的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陈克非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除了破洞、污渍和岁月侵蚀的痕迹,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夹层,没有暗袋,没有缝进去的纸条。难道……那个举报电话是假的?是周永坤那伙人设下的又一个陷阱?为了把他引到这充满父亲死亡气息的地方,看他崩溃?

一股被戏耍的暴怒和深沉的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

“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冷库里炸开,震得头顶的灯管都嗡嗡作响。

“陈队!”老秦吓了一跳。

“操!”陈克非低吼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破布,胸膛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名为“赵建国背叛”和“父亲死亡迷雾”的双重毒药侵蚀。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将这堆承载着痛苦却毫无价值的遗物重新塞回冰柜时——

张川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冰锥刺破了沸腾的泡沫:“陈队,上衣右胸口袋。”

陈克非猛地抬头,顺着张川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件同样深蓝色的上衣,右胸位置有一个标准的口袋。口袋盖早已不知所踪,袋口边缘磨损起毛,袋身也沾染着大片黑褐色的污渍,看起来平平无奇。

“口袋内衬。”张川补充道,手指虚点了一下,“左侧袋壁,靠近缝线的地方。颜色……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陈克非立刻抓起那件沉重的上衣,凑到强光灯下,几乎是趴在冰冷的台面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口袋内衬。深蓝色的帆布内里,在强光和放大镜下,布满了陈年的污垢和磨损的纤维。但就在张川所指的位置——口袋内衬左侧靠近侧缝线的地方,大约巴掌大小的一块区域,颜色确实比其他地方显得……更浅淡一些?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贴着,隔绝了污渍和氧化?而且,这块区域的布料纤维纹理,也显得异常光滑紧绷,仿佛被某种粘合剂处理过!

“有东西!”陈克非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隔着厚手套去按压那块区域。触感……不对!不像布料应有的柔软,

“老秦!剥离工具!最细的!快!”陈克非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老秦立刻递过来一套精密的钟表维修工具。陈克非挑了一把头部极细、带微弯的镊子和一把薄如蝉翼的微型手术刀片。他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拆解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沿着那块颜色异常区域边缘的缝线切入,然后用细镊子一点点挑起那层被粘合过的内衬布料……

剥离的过程异常艰难。粘合剂历经二十多年冷冻,早已变得极其顽固。陈克非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冷库的低温下瞬间变得冰凉。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镊子和刀片在帆布纤维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

终于!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那块巴掌大小、颜色异常的内衬布被完整剥离下来!

露出了

那不是纸。

而是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发黄变脆的……油布!一种矿工常用的、防水防潮的厚实油布!

陈克非的心脏狂跳!他用镊子尖端极其小心地挑起油布一角,发现它并未与底层帆布完全粘死。他屏住呼吸,用镊子和手指配合,如同展开一件稀世珍宝般,将这块折叠的油布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

当最后一层油布被展开,平铺在不锈钢操作台上时,三双眼睛同时凝固了!

油布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张同样折叠整齐、但纸质已经发黄变脆、边缘布满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的……信纸!

信纸展开。

顶头,是几个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力透纸背、甚至因用力过猛而划破了纸页的大字:

举报材料:关于周永坤、赵建国等人蓄意制造1998年8月17日城西矿难并掩盖真相的罪行

落款处,是一个签名,字迹刚劲,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陈卫东

1998年8月16日夜

陈克非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死死盯着那个签名,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的名字!举报材料?父亲写的?举报周永坤……和……赵建国?!他敬如父亲的师傅?!蓄意制造矿难?!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信息洪流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身体晃了晃,全靠抓住冰冷的操作台边缘才没倒下。

“陈队!”老秦惊呼。

张川一步上前扶住他,镜片后的目光同样充满了震惊,但更多的是锐利的审视和飞速的思考。他迅速扫过信纸开头那触目惊心的标题,再看向落款的日期——矿难发生的前一夜!

陈克非猛地甩开张川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信纸,如同饥饿的野兽盯着猎物。他几乎是扑在操作台上,颤抖的手指(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小心翼翼地抚平信纸的褶皱,贪婪而急迫地阅读着上面那密密麻麻、字迹潦草却充满力量的文字。

信的内容如同最残酷的纪录片,一帧帧揭露着被尘封的罪恶:

周永坤(时任矿务局副局长)为掩盖其勾结境外势力、盗采国家战略稀有金属矿脉(信中标注为“锆-铪伴生矿”)的罪行,伙同负责矿区安保的负责人赵建国(时任矿区保卫科长),精心策划了这场“意外”矿难!

他们故意破坏了关键通风设备的核心传感器线路,制造设备“老化故障”假象。

在明知瓦斯浓度严重超标的情况下,强令矿工下井作业,并封锁了所有安全撤离通道信息!

灾难发生后,周永坤利用职权,第一时间控制了现场和救援指挥,故意延误最佳救援时机,并伙同赵建国,将部分试图揭露真相的矿工代表和知情技术人员……直接封堵在尚未完全坍塌的矿道内!信中特别提到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技术骨干王工(王振华)和敢于发声的矿工代表孙大勇!

赵建国则利用其安保负责人身份,销毁关键证据(如通风设备维修记录、瓦斯监测原始数据),并威胁、恐吓甚至秘密拘禁试图上告的遇难者家属!信中描述赵建国的手段“极其残忍,形同匪类”!

举报信的末尾,陈卫东悲愤地写道:“……此二人,豺狼为心,蛇蝎为性!视百十条人命如草芥,只为掩盖其贪渎卖国之滔天罪恶!我陈卫东人微言轻,但良心未泯!今日冒死留下此证,若他日沉冤得雪,望后来者持此信,告慰我城西矿百余冤魂于九泉!若此信石沉大海……我死,亦为厉鬼,必索其命!”

信纸的最后,没有句号,只有一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喷溅状血迹!血迹甚至洇透了信纸背面!

陈克非的手抖得厉害,信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哗啦”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父亲……他的父亲陈卫东,根本不是死于简单的矿难!他是知道了真相,试图举报,才被灭口的!而灭口者之一……竟然是他陈克非视若生父、追随半生、甚至为其“殉职”而悲痛欲绝的师傅——赵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