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水泥告白
毁灭性的幽蓝光芒如同凝固的海啸，充斥了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气在狂暴的能量嗡鸣中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见远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后脑勺磕得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灌满了高频的尖啸和低频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闷雷。肩上的运动相机镜头被纯粹的蓝光彻底淹没，直播画面只剩下刺眼的、令人绝望的色块和疯狂滚动的、被惊恐刷屏的弹幕。
他挣扎着抬起头，泪水被强光刺激得不受控制地涌出，视野一片模糊的蓝影。他用力眨了眨眼，努力聚焦。
中央那台如同恶魔心脏般的装置，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脉动着。圆柱体表面的管道里，原本缓慢流淌的幽蓝液体此刻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地奔涌、鼓胀！连接着苏晚身体的管线，亮度已经超越了肉眼承受的极限，变成了一道道刺目的光鞭，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核心的蓝白光球之中！她的身体在平台上剧烈地抽搐、反弓，被束缚的四肢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喉咙深处发出被某种装置强行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声嘶吼。而她脊椎部位透射出的蓝光，已经不再是骨骼的轮廓，而是一柄贯穿天地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光矛！这光矛的尖端，正笔直地刺入上方射电望远镜基座接口处那几根被狂暴电弧包裹的金属探针！
整个空间的光线被这核心的蓝白光球彻底扭曲、吞噬。空气灼热得如同置身熔炉，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气管，带着浓烈的臭氧和那股奇异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蓝荧石的衰变气息？）。
扩音器里，周永坤那从容不迫、带着一丝赞许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水滴入滚油，在毁灭的轰鸣中异常清晰：
“看啊，多么纯粹的能量！多么壮观的‘离火’！林记者，你的直播镜头，是捕捉这神圣时刻最完美的眼睛！亿万人的恐惧与愤怒，是点燃这‘荧惑’最炽烈的薪柴！仪式…即将圆满！”
“苏晚！！”林见远目眦欲裂，嘶吼声却被淹没在能量的狂潮里。他想冲过去，想砸碎那该死的装置，想切断那些吸食她生命的管线！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原地，每一次试图移动，都感觉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如同被无数细密的钢针穿刺！是力场？还是纯粹的能量威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从侧翼猛地撞向那狂暴运转的装置基座！是陈克非！
他显然在刚才的冲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挂着新鲜的血迹，动作带着明显的踉跄和迟滞。但他眼中燃烧着骇人的、近乎疯狂的怒火和决绝！他手中紧握的，不再是那根扭曲的警棍，而是一截足有手臂粗、断裂的、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粗大电缆！这显然是他刚才在控制台附近暴力扯断的！
“超载…是吧…老子…给你！”陈克非的咆哮声在能量轰鸣中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他借着冲势，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截裸露着滋滋作响铜芯、跳跃着致命电弧的电缆断口，狠狠捅向装置圆柱体底部那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生物密钥接口！
滋啦啦——！！！
一声比之前所有动静都要刺耳、都要尖锐的电流爆鸣声猛地炸响！刺目的、惨白色的电火花如同狂舞的银蛇，瞬间从电缆断口和生物密钥接口的接触点疯狂迸射开来！巨大的能量瞬间反噬！
“呃啊啊——！”陈克非发出一声痛彻骨髓的惨叫！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弹飞出去，那截电缆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跳跃着电弧的轨迹，最终“啪”地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兀自冒着青烟。陈克非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微弱的电弧还在他焦黑的左手和衣服破损处跳跃闪烁。生死不明！
然而，这近乎自杀式的攻击，似乎真的撼动了那狂暴的装置！
核心处那团包裹着苏晚的、刺目的蓝白光球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如同超新星爆发般，一圈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的幽蓝色能量冲击波以光球为中心，猛地炸裂开来！
轰！！！
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林见远身上，将他再次狠狠拍在墙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口腔。肩上的运动相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电子悲鸣，镜头保护盖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直播画面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彻底变成了一片雪花噪点！信号中断！
整个地下空间的光线随着这剧烈的能量波动而疯狂明灭闪烁！中央装置的嗡鸣声变得极度尖锐、刺耳，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圆柱体表面数根粗大的管道猛地爆裂开来！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冷却液和闪烁着幽蓝荧光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体（蓝荧石能量液？）如同高压水枪般狂喷而出！整个装置剧烈地摇晃起来，各种指示灯疯狂闪烁、爆裂！那刺入射电望远镜基座接口的几根金属探针上缠绕的蓝白色电弧，也如同失控的群蛇般狂乱舞动、衰减！
包裹苏晚的光球亮度急剧下降！她身体剧烈的抽搐停止了，软软地瘫倒在平台上，脊椎部位透射出的蓝光变得极其微弱、闪烁不定，仿佛风中残烛。连接她的管线光芒也黯淡下去，但并未完全断开。
“混账！！”扩音器里，周永坤那一直从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怒！监控屏幕上，他优雅的姿态荡然无存，手中的红酒杯被捏得粉碎，红酒如同鲜血般溅落在名贵的红木书桌上，“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竟敢…竟敢破坏我的圣器！”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如同末日号角般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这警报声穿透了装置濒死的嗡鸣，充满了冰冷的、程序化的警告意味！
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顶部，隐藏在黑暗中的数个巨大的红色旋转警报灯同时亮起！刺眼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狼藉的地面、喷溅的冷却液、闪烁的装置、昏迷的陈克非、瘫软的苏晚，以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林见远！
一个冰冷的、合成的电子女声，通过遍布空间的扬声器，毫无感情地播报：
“警告！侦测到核心能量回路严重过载！侦测到生物密钥接口非法物理入侵！侦测到主能源管道多发性破裂！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十分钟！重复，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九分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如同丧钟般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自毁？！十分钟？！
林见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直播信号断了，最后的画面是陈克非被电流击飞和苏晚瘫倒的瞬间，足以引爆舆论。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了！陈克非生死未卜！苏晚危在旦夕！还有这个即将把一切都炸上天的鬼地方！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陈克非倒地的位置。陈克非仰面躺着，脸色灰败，嘴唇发紫，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左手和胸前有大片焦黑的灼伤痕迹，散发出皮肉烧焦的糊味。林见远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还在！还活着！
“陈克非！醒醒！撑住！”林见远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嘶哑地呼喊。
陈克非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失焦，充满了痛苦和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微弱的气音和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别…别说话！省点力气！我们得出去！这鬼地方要炸了！”林见远焦急地吼道，目光扫向平台上的苏晚。她依旧瘫软着，脊椎的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萤火。那些管线虽然黯淡，但还连在她身上！必须把她也带走！
他艰难地将陈克非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试图将他搀扶起来。陈克非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而且明显有骨折和内伤，每一次挪动都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放…放下我…”陈克非的声音微弱而断续，带着一种濒死的清醒，“带…带她走…钥匙…在…在我…”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那只焦黑的左手，指向自己的口袋。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合成女声再次响起，打断了陈克非的话：
“警告！侦测到未授权生命体能量特征！特征匹配：备用祭品！位置锁定：主控室入口！”
备用祭品？！
林见远猛地抬头！顺着警报声和突然亮起的、指向通道螺旋楼梯方向的一束红色追踪激光望去！
只见在螺旋楼梯的入口阴影处，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是之前那个在通道里袭击林见远的、眼神空洞泛蓝的工装男人！他额头上被林见远用手电砸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半张脸被血迹糊住，显得更加狰狞。但他此刻却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空洞泛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见远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合成女声冰冷地继续：“检测到备用祭品生命体征微弱，符合‘水泥封存’协议启动标准！执行指令：转移至预设‘星位’！补充仪式能量！倒计时修正：强制加速！”
“水泥封存”？！星位？！
林见远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起了混凝土尸阵！想起了那七个被浇筑在水泥里的受害者！难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地下空间靠近中央装置的另一侧，原本光滑的金属地面突然发出沉重的机械运转声！一块巨大的、边长约两米的正方形金属盖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形竖井！一股浓烈的、新鲜水泥特有的、刺鼻的碱腥混合着冰冷潮湿的土腥气，瞬间从竖井中弥漫开来！竖井边缘，可以看到尚未完全凝固的、灰黑色的混凝土浆液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