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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图尸阵之水泥中的银河(一)(1 / 2)

一、混凝土星海

“说邪门仪式,不如说是‘紫微垣星图’的劣质仿品。”

林见远和陈克非同时转头。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清瘦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警戒线边缘,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个平板电脑。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锐利,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审视感。是张川,市反邪教办的干事。他径直走了过来,向陈克非出示了一下证件,目光随即落在平台的七个白圈上。

“张干事,”陈克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依旧公事公办,“有何高见?”

“不敢当。”张川的视线没有离开平台,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放大一张图片,“北斗七星,古称‘帝车’,乃拱卫北极帝星之仪仗,属紫微垣范畴。但此阵…”他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勺柄指向废弃的城西天文台旧址,角度偏了足有17度。北极星位更是空空如也,不伦不类,徒具其形。更像是…某种仓促的模仿,或者拙劣的标记。”

林见远立刻捕捉到关键:“城西天文台旧址?那不是荒废快二十年了吗?指向那里有什么特殊含义?”他一边问,一边迅速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紫微垣”、“北极星位”、“17度偏差”、“天文台旧址”几个关键词。职业敏感告诉他,这绝非巧合。

张川看了林见远一眼,目光在他快速记录的手指上停留一瞬。“对于某些特定的群体而言,废弃之地,恰恰是‘干净’的。没有现代生活的‘污染’,更容易建立与古老信仰的‘连接点’。”他话语里的引号带着某种意味深长,“至于17度偏差…或许是无心之失,或许,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密码’。”他点开平板上的另一张图,是张极其复杂的古代星图局部放大,线条繁复神秘,“比如《甘石星经》里某些失传的观测记录,就存在类似角度的偏转记载,用于指示特殊天象或地脉节点。”

“密码?星图?”陈克非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带上明显的不耐烦,“张干事,我们这里是在找杀人埋尸的证据,不是搞考古研讨会!七条人命!当务之急是确定死者身份,找出凶手,把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放进报告里,领导只会觉得我脑子进了水泥!”他烦躁地挥手,指向平台,“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把他们像冻鱼一样塞进混凝土里摆成这鬼样子!动机是什么?仇杀?灭口?还是真像你说的,什么狗屁仪式?”

林见远看着陈克非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知道这位刑警队长正被巨大的破案压力和这诡异现场的双重折磨着。他试图打圆场:“陈队说得对,基础刑侦信息是根本。不过张干事提供的方向,或许能帮我们理解凶手的思维模式?毕竟,会这么‘别致’地处理尸体的人,想法恐怕不能用常理揣度。”

“思维模式?”陈克非冷笑一声,“我只知道,凶手是个极度危险、极度冷血的疯子!他这么干,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故意在向我们示威!”他话锋一转,矛头忽然指向林见远,“说到思维模式,林记者,你鞋底沾的泥,化验结果出来了,成分很‘特别’。”

林见远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第一卷第五章“灰烬告白”中,陈克非在殡仪馆地下室堵住他时那句冰冷的“你鞋底的土从命案现场来”。那上面沾着殡仪馆特有的硅藻土和放射性尘埃。他下意识地想低头看自己的鞋,又强行忍住。

“哦?怎么个特别法?”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随意,手指却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收紧。

“含有放射性铯-137的微粒,还有…殡仪馆骨灰堂特有的硅藻土成分。”陈克非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林见远心头。他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林见远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林记者,两次命案现场,相隔甚远,性质迥异,你鞋底却都沾上了最关键的‘标记物’?这巧合,是不是太‘精准’了点?你到底是追新闻的猎犬,还是…被人故意放出来踩点的饵?”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搅拌机的轰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三人之间无声的张力在蔓延。张川镜片后的目光也转向林见远,带着冷静的审视。平台上的法医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的异样,抬头望了一眼。

林见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陈克非的怀疑合情合理,但被如此赤裸裸地质疑,还是让他心头火起,夹杂着一丝被冤枉的憋屈。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陈克非审视的目光,声音沉了下来:

“陈警官,我是个记者,追寻真相是我的工作,也是本能。我出现在殡仪馆,是因为骨灰调包案背后可能藏着大新闻,更藏着无辜者被亵渎的尊严!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告诉我,这里埋葬着更黑暗的秘密!至于鞋底的土…”他摊开手,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我跑新闻的地方多了,烂泥塘、垃圾堆、太平间、火葬场…哪里脏乱差,哪里可能有线索,我就往哪里钻。踩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自己都未必清楚。如果这也能成为怀疑我的理由,那是不是所有跑社会新闻的记者,都该被你们请去局里‘协助调查’?”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那要看他们出现在核心现场的时间和频率。”陈克非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冷硬,“还有他们追查的‘线报’来源,是否每次都精准地指向关键证据点。”

“你…”林见远一时语塞。陈克非的怀疑像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在他无法完全自证清白的软肋上。线报来源,这确实是记者的命门。他正欲再辩,平台中心主浇筑区那边突然传来法医压抑的惊呼,紧接着是金属工具刮擦硬物的刺耳声响。

“陈队!有发现!”一名年轻法医直起身,手里捏着个小东西,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了紧张的氛围。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陈克非立刻终止了对峙,转身大步朝中心区域走去。林见远和张川也紧随其后。

主浇筑区的混凝土颜色更深,质地看起来也更为坚硬。法医正小心翼翼地用细小的凿子和毛刷,清理一个从混凝土中刚刚剥离出来的物体。那东西半埋在灰暗的水泥里,沾满泥浆,但依稀能辨认出形状——一枚金属校徽。

林见远的心脏猛地一缩!苏晚那张在直播镜头前陡然扭曲、喊出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在第三具尸体里”的脸,瞬间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寒意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他的脊椎,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难道…难道她指的不是城中村纵火案的焦尸,而是这里?这冰冷的混凝土星海之中?

他几乎是本能地挤到最前面,不顾陈克非警告的眼神,举起相机,镜头死死对准那枚正在被清理的校徽。快门的“咔嚓”声在寂静下来的现场显得格外清晰。法医用小毛刷蘸着清水,一点点拂去校徽表面的泥污。徽章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枚设计简洁的盾形徽章,中心是一棵抽象化的树形图案。

“xx市第三中学…”法医辨认着徽章边缘模糊的蚀刻文字,声音有些沙哑。

“三中?”陈克非立刻追问,目光锐利,“具体年份能看清吗?”

法医更加小心地用放大镜观察徽章背面的别针扣附近。“…零五级…零五级三班…”他艰难地辨认着被水泥侵蚀的细小字迹。

“零五级…三班…”林见远喃喃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记忆深处。一个模糊但极其重要的片段猛地闪现——城中村纵火案,那具身份成谜、dNA却显示为已死三年死刑犯的焦尸!当时在焦尸紧握的拳头里,法医似乎也提取到过一点微小的、烧焦变形的金属残片…技术科曾推测那可能是个校徽或类似的小徽章,但因损毁过于严重,无法辨识细节!难道…是同源?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如果真是同一个人…一个“已死”的死刑犯,尸体出现在纵火案现场,另一部分(或者说另一个象征物)却出现在相隔甚远、时间不同的混凝土尸阵里?这完全违背了常理!除非…除非那具焦尸根本就不是他本人!除非所谓的“死亡”和“复活”背后,藏着更庞大、更惊悚的置换游戏!

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川。反邪教干事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那枚校徽上,镜片后的眼神异常凝重,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默念着什么。林见远几乎可以肯定,张川也联想到了那具焦尸!这枚校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一扇通往更黑暗深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