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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复活者的指纹之沉默的DNA(一)(1 / 2)

一、蠕动的尸斑

市局法医中心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消毒水尖锐的气味顽强地压过一切,却盖不住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焦糊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冷冽气息。陈克非站在不锈钢解剖台旁,头顶惨白的无影灯将下方那具焦黑蜷缩的躯体照得纤毫毕现,也把他自己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直,沉默地钉在冰冷的地砖上。这具从城中村纵火案现场运来的尸体,编号“零三”,此刻正袒露着它最后的秘密——背部相对保存尚算完整的皮肤上,分布着大片大片深紫近黑的斑块,那是血液沉降形成的尸斑。

只是眼前的景象,绝非教科书上描述的寻常。那些淤积的斑块并非随意泼洒的污迹,它们边界清晰,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几何化的排列。几块较大的暗斑错落分布,如同夜空中的主星,周围则围绕着细碎如砂砾的小点,彼此之间仿佛被无形的引力线牵引,构成一幅扭曲而冰冷的星图轮廓。陈克非微微眯起眼,凑得更近了些。无影灯的光线在尸体的焦化皮肤上反射出油腻的光泽,那星图般的尸斑似乎带着某种非人的秩序感,漠然地躺在那里,嘲弄着生者的理解。

“老周,”陈克非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零三号,背部尸斑形态,记录了吗?这分布…有点意思。”

主检法医周正平正埋头在另一端的器械台前,头也不抬,手里的镊子夹着一小块提取物,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平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记了。形态异常,边界清晰,初步排除死后体位压迫所致。怎么,陈队有新发现?”他顿了顿,补充道,“更怪的还在后面呢。鼻拭子样本里,又检出那种蓍草灰了,跟上回那个一样,微量,但特征明确。”

陈克非没接话,他的目光依旧锁在那片诡异的尸斑上。他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试探性地,轻轻按压在尸斑中心一块颜色最深、形如主星的区域。触感僵硬,带着焦尸特有的脆硬感,临界点,准备移开的一刹那——

那被按压的深色区域,竟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微微向下一陷,紧接着,周围的几块小斑点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极其轻微但确实可见地、朝着他指尖按压的位置蠕动了一下!幅度极小,稍纵即逝,若非陈克非全部心神都凝聚其上,几乎会以为是灯光晃动造成的错觉。

陈克非的呼吸瞬间屏住。他猛地抬头看向周法医。

周法医显然也捕捉到了这超乎常理的一幕,他放下镊子,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职业性的平静被惊愕打破:“这…这不可能!”他几乎是抢过陈克非的位置,也伸出手指,带着难以置信的力道,用力按压尸斑的其他区域。

这一次,变化更加明显。随着周法医的手指在背部不同位置按压、移动,那些深紫黑色的斑块仿佛拥有了诡异的生命,不再是血液沉降的被动产物,而是某种…活性的、可塑的东西!它们随着按压点的变化,缓慢而坚决地调整着位置、边界,甚至彼此融合或分离!灯光下,那幅扭曲的星图在不断地变形、重组,如同一个自我纠错的程序在运行。

陈克非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他死死盯着那不断变化的皮肤表面,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这绝非自然现象!就在那星图重组到某个节点,几块较大的尸斑重新排列成一个近似北斗七星勺柄的形状时,陈克非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异常——在那深紫色的“星点”边缘,随着尸斑的挪移,皮肤被极度拉伸的瞬间,几个极其细微、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点,在焦黑的皮层下一闪而过!位置,恰好就在那北斗七星勺柄的末端星位!

“皮下有东西!”陈克非的声音绷紧了,“不是血管,是…金属颗粒?周工,放大镜!”

周法医立刻递过一把高强度放大镜。陈克非俯下身,几乎将镜片贴在尸体的皮肤上。视野被瞬间拉近放大,焦糊的皮肤纹理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而在那深紫尸斑的边缘,在皮肤被下方异物撑起的褶皱里,他清晰地看到了——极其细小的、棱角分明的金属碎屑!它们像被强行嵌入的星辰碎片,深深蛰伏在组织之下,数量不多,但位置精准得令人心悸,正好构成了那勺柄末端星图的一部分!

“钛合金…或者某种高硬度合金微粒。”周法医凑在旁边观察后,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凝重和难以置信,“怎么会…嵌在皮下组织里?这位置…这排列…”他抬头看向陈克非,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陈队,这案子…邪门了。”

陈克非直起身,摘下放大镜,指尖因为用力捏着镜柄而有些发白。他盯着那重新归于“平静”的星图尸斑,焦黑的皮肤下,仿佛隐藏着一张由活体金属书写的密码图。纵火案、蓍草灰、死刑犯复活的dNA悖论,还有现在这具会“蠕动”、皮下嵌着金属碎屑构成星图的尸体…线索如同散落的弹珠,在混乱中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却无法串联成清晰的轨迹。他需要更多的物证,需要更硬的支撑点。他拿出手机,准备拨通技侦的电话,要求对尸体背部皮肤进行更深入的扫描和异物提取分析。

就在这时,解剖室厚重的金属门被“哐”地一声推开,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陈克非和周法医同时转头望去。

门口站着的,是林见远。城市晚报的记者。他穿着件半旧不新的卡其色风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熬夜的痕迹,眼神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锐利而专注地扫向解剖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专业级的便携相机,镜头盖已经打开。

“陈警官,周法医!”林见远的声音带着记者特有的那种急切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抱歉打扰。关于城中村纵火案,特别是第三具尸体的最新情况,公众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们收到了关于dNA异常的线报,这关系到…”

“出去!”陈克非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带着刑警不容置疑的威压。他一步跨出,高大的身影直接截断了林见远投向解剖台的视线,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刺对方。“林记者,这里是法医中心核心解剖室,不是你的新闻发布厅!立刻离开!否则我会以妨碍公务罪请你回局里喝茶!”他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这个林见远,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嗅觉敏锐得可怕,手段也层出不穷,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陈克非烦透了这种为了新闻不顾程序、不顾死者尊严的做法。

林见远被陈克非的气势迫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记者的本能让他立刻站稳,脸上挤出一点职业化的、略显夸张的歉意笑容,手里的相机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陈队,别误会!绝对尊重程序!我就是想了解下进展,保证不拍!公众的知情权…”

“知情权不包括围观死者!”陈克非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更冷,“再废话一句,相机没收,人带走!现在,立刻,转身,出去!”他下颌线绷紧,手指着门口,动作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林见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取,但看到陈克非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寒光和一旁周法医同样不赞同的眼神,最终悻悻地撇了下嘴角,小声嘟囔了一句“官僚主义”,不情不愿地收起相机,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还是不死心地扫过解剖台,似乎想抓住最后一点模糊的信息。

解剖室的门被林见远带上,发出一声闷响。室内重新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只剩下无影灯电流微弱的嗡嗡声。陈克非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像要把刚才那点不快吐出去。他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尸体上,那诡异的星图尸斑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

“周工,立刻提取皮下异物样本,重点分析成分、结构,特别是…”陈克非的话刚说到一半。

“哐当!”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这一次的力道比刚才更大,门板重重撞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声响。陈克非和周法医都惊得浑身一震,猛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