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一个破碎的、带着颤音的气声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
下一秒,那点微小的金光再次在剧烈抖动的画面边缘顽强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画面似乎捕捉到了它更完整的样子——一个纤细的、缠绕成双环的、造型简约却极其精致的金色指环!指环内侧,似乎还刻着两个极其微小的字母:“c&S”!
嗡——!
陈克非只觉得脑子里仿佛引爆了一颗炸弹!所有的声音——投影仪的嗡鸣、老会计的梦呓、日光灯的电流声——瞬间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枚在记忆碎片中闪烁的金色指环!那是他姐姐陈欣从不离身的婚戒!是他姐夫当年用第一个月工资咬牙买下的定情信物!戒指内侧的“c&S”,是陈欣(x)和他姐夫孙宇(SunYu)名字的缩写!他绝不会认错!
“姐——!!!”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凄厉、绝望、混杂着巨大痛苦和背叛怒火的咆哮,猛地从陈克非喉咙深处炸开!这声嘶吼是如此突兀和惨烈,瞬间撕裂了休息室里诡异压抑的气氛!
伴随着这声失控的嘶吼,陈克非一直紧握在警棍上的右手,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痉挛!那根沉重冰冷的黑色橡胶警棍,竟从他因极度震惊和痛苦而完全脱力的手中滑脱!
“当啷啷——!!!”
警棍划过一道沉闷的弧线,没有砸向任何人,而是狠狠砸在了休息室墙角那根锈迹斑斑的老式铸铁暖气管上!金属与金属猛烈撞击,发出刺耳欲聋、令人牙酸的巨大噪音!火星四溅!巨大的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震荡!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爆炸般的巨响,如同最粗暴的干扰源,瞬间打破了催眠的脆弱平衡!
“呃啊——!”老会计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身体在椅子上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向上弹起!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原本因催眠而空洞迷茫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非人的茫然!瞳孔在惨白的光线下急剧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
墙壁上的投影画面如同被这声巨响和惨叫彻底摧毁的信号,猛地一黑!所有的影像、雪花、噪点瞬间消失!只剩下投影仪那束无意义的冷白光柱,孤零零地打在空白的墙面上。
张川也被这巨大的噪音和陈克非失控的嘶吼震得心神剧颤,抵在老会计太阳穴上的青铜碎片下意识地移开了一瞬。催眠被强行中断了!
就在这一片混乱、震惊和死寂的空白中——
老会计猛地转过头!
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咔吧”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他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瞪得滚圆、瞳孔放大的眼睛,没有看向惊怒交加的张川,没有看向失魂落魄、死死盯着墙面的陈克非,也没有看向被噪音惊得停下踱步、一脸错愕的林见远。
他那涣散、空洞、如同蒙上一层白翳的目光,竟然越过了所有人,直勾勾地、毫无生气地“盯”向了休息室那扇紧闭的、刷着绿漆的破旧木门。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接着,一个声音从他大张的、流着涎水的嘴里发了出来。
那声音完全变了!
不再是老会计那带着本地口音、因恐惧而颤抖的嗓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冰冷、平直、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精准,刻板,毫无感情:
“命格置换。”
“第三阶段。”
“坐标确认。”
“祭品林见远。”
“启动。”
最后一个“启动”的尾音落下,老会计那大张的嘴巴猛地闭上,力道之大,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绵绵地从椅子上滑落,“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板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间歇性地、轻微地抽搐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日光灯管那低沉的、永恒不变的嗡鸣声,以及墙角暖气片上被警棍砸出的凹痕处,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铁锈味的青烟,在惨白的光线下袅袅升起。
张川僵立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拿着青铜碎片的姿势,掌心的伤口因为刚才的震动又开始渗出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嗒…嗒…”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抽搐的老会计,又缓缓移向旁边墙壁上那束空洞的投影光柱,最后落到失魂落魄、如同被抽空了灵魂般的陈克非身上。那冰冷的电子女声复读的“祭品林见远”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的思维。
林见远的反应最为直接。当那冰冷的电子女声清晰无比地报出他名字的瞬间,他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比陈克非还要惨白!一股源自童年最深阴影的、几乎被遗忘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老会计,又指向那台还在嗡嗡作响的投影仪,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扭曲变调:
“他……他刚才说什么?!谁启动?!什么祭品?!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凶狠地瞪向张川和陈克非,嘶吼道:“你们!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想拿老子当替死鬼?!”
陈克非对林见远的咆哮置若罔闻。他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石化。帽檐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有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着内心惊涛骇浪般的剧痛和混乱。姐姐的婚戒……出现在吴主任的手腕旁……出现在这肮脏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骨灰调包记忆里……这冰冷的现实,比任何推理、任何证据都更残酷地撕裂了他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那枚小小的金环,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张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老会计呕吐物的酸腐味涌入肺叶,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他没有理会林见远的质问,也没有试图去安抚崩溃边缘的陈克非。他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染血的手指探向老会计的颈动脉——脉搏微弱但存在。他又翻开老会计的眼皮——瞳孔涣散,对光线毫无反应。
“深度意识干涉……”张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医学结论,又像是在揭开一个恐怖真相的帷幕。“他的记忆……被‘编辑’过。像剪辑一盘录像带。刚才那段童年阳台的画面……还有最后那段启动指令……”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见远惊骇的脸和陈克非僵硬的背影,“……是被人强行‘植入’他脑子里的‘程序’!是陷阱!是定位信标!我们……都被当成了开启仪式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