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夏云州、招商局局长刘安、徐子航都神情一肃,纷纷点头表示明白和理解此次考察的额外分量。
说完这番话,周惟清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非常自然地微微侧过身,朝向坐在他旁边的姜南星,目光落在她一直端正放在膝上的那个厚厚的文件夹。
他伸出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小姜同志,把你准备的资料给我看一下。”
“好的,县长。”姜南星立刻双手将文件夹拿起,递到周惟清手中。
周惟清接过文件夹,打开,开始仔细地翻阅起来。车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的风声。
他看得很认真,目光快速而专注地掠过每一页。越看,他深邃的眼眸中越是流露出些许惊讶和难以掩饰的赞赏。这份资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里面并非冗长的官样文章,而是图文并茂、条理清晰。有她手绘的简易村镇地图,标注了不同地块的土壤特性;有表格清晰地对比了不同作物的历年产量和收益;有实地拍摄的照片,直观反映了农田水利设施的状况;甚至还有她对某些产业发展瓶颈的分析和初步建议。所有内容都重点突出,一目了然,显然是用心整理过的,极具参考价值。
看完主要部分,周惟清合上文件夹,并没有立刻还回去。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身旁正有些忐忑地等待评价的姜南星脸上,他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扬之色,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做得非常好,远超我的预期。”
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这无声的肯定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姜南星接收到这份赞赏,心里松了一口气,一丝暖意和成就感油然而生,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周惟清将文件夹拿在手里,对夏云州和刘安说道:“云州局长,刘局长,你们都应该看看小姜同志准备的这份资料。这才是真正下沉到一线、动了脑筋的调研报告,很有价值。对于我们把握基层情况,以及向李总他们介绍推介,都大有帮助。”
他的话语,无疑是对姜南星工作的高度认可,也让车内的其他领导对这位年轻的干部投去了刮目相看的目光。车继续向前行驶,考察的氛围因为这份出色的资料而变得更加务实和充满期待。
黑色的商务车驶离主干道,拐进了杨树镇的地界。正如周惟清所说,他们的第一站是位于杨树大河沿岸、彼此相邻的老冲村、西畈村,老河村和简垸村。车辆行驶在蜿蜒的乡村公路上,两侧是广阔的农田。
时值三月中下旬,正是江南油菜花盛开的季节。目光所及,确实有零星的、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像一块块耀眼的黄金毯子铺在大地上,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春意。然而,这绚烂的金色却并非主角,它们更像是点缀在一片巨大而沉寂的灰黄色画布上的零星亮色。
更多的农田,是荒芜的。大片大片的土地裸露着,残留着去冬枯萎的稻茬和杂草,呈现出一种缺乏打理的颓败感。一些田块虽然被粗略地翻耕过,却并未种上任何作物,只是空荡荡地等待着。与那零星的金黄和远处青翠的山峦相比,这片广袤的荒芜显得格外刺眼。
车子在一处地势稍高的田埂边停下。周惟清率先下车,其他人也陆续跟着下来。他站在路边,双手叉腰,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目光沉重地扫过这片寂静的田野。那蓬勃的油菜花田与大片撂荒的土地形成的鲜明对比,显然触动了他。
“怎么会荒了这么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农业局长夏云州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解释道:“周县长,这……这现在几乎是农村的普遍现象了,我们英林尤其严重。您看,”他指着那些荒田,“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了。不是去省城,就是去沿海大城市打工。很多成了家的,把孩子也带走了,父母就得跟着去城里帮忙照顾孙子孙女。家里的田,自然就没人种了,只能摆荒。”
他顿了顿,指向远处那些有作物或刚翻耕的田块:“剩下还在种的,多半是些五十岁上下、在县城或附近打零工的,他们算是‘半工半农’。或者就是极少数还留在村里的老人,靠着老骨头硬撑着种点口粮田。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挑最好种、最省事的田块种一种,很多边边角角、水利不好的地,也就只能荒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