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霄神殿门前,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在肃杀与希冀交织的奇异平衡中。
沈清辞盘膝而坐,双眸紧闭,所有的心神与意志都凝聚于那枚悬浮在白茯苓心口上方的凰血晶上。他不再仅仅输出神力,而是剥离出自身最核心、最本源的冰魄神力——那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的寒冰,而是孕育着生机与可能的“源初之冰”。
这股力量,带着他独一无二的神魂印记,温柔却坚定地渗入凰血晶。赤金色的晶体光芒随之变幻,金红与幽蓝之中,渐渐晕染开一丝纯粹的、清凉的冰蓝。
在玄弋精准的引导和自身与白茯苓之间那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应下,沈清辞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股混合了凰血晶涅盘之力与自身本源的力量,避开那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彼此撕扯的归墟神力、蚀魂魔气和残留的混沌气息,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精准地探向她丹田深处,那片被玄弋察觉到的、异常“饥饿”与“脆弱”的所在。
他的“视野”随着力量延伸,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团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淡蓝色光晕。光晕的核心,是一个模糊的、仿佛心脏般微微搏动的雏形,它贪婪地、却又无比脆弱地从四周汲取着一切可以触及的能量——属于白茯苓的归墟本源、残破的战神之力、甚至一丝被吸引过来的蚀魂魔气……任何能量都被它囫囵吞下,却因其过于弱小和属性冲突,根本无法有效转化,反而加剧了母体的负担和它自身的不稳定。
这,就是他和她的……孩子。
一个在极致的混乱(醉酒、结界、冰火交织的情动)与极致的痛楚(冰魄咒、蚀魂魔气)中意外孕育的生命。它尚未成型,却已继承了父母最本源的力量特质——他的冰系神力,她部分兼容并蓄(或者说,混乱)的体质。也正因如此,它才能在母体如此恶劣的内环境下,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顽强地存续着。
感受到那股精纯温和、却又同源相吸的冰系力量靠近,那淡蓝色的光晕雏形似乎本能地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孺慕又渴望的意念波动。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痛楚、怜惜、愧疚……无数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血脉初次“相见”,而且是在这样生死攸关、母体濒危的绝境之下。
“孩子……”他在心中无声地低唤,凝聚了所有意志的本源之力,如同最轻柔的羽翼,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团脆弱的光晕。他没有强行阻止它汲取能量,而是将自己最精纯的冰魄本源,混合着凰血晶转化而来的温和涅盘生机,主动地、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同时,他以自身神力为媒介,尝试梳理和净化那些被小生命本能汲取过来的、混乱且有害的能量(尤其是蚀魂魔气),引导其转化为更温和、更易于吸收的形式。
得到了真正“对口”且充沛的能量滋养,那淡蓝色的光晕雏形明显地安稳了下来。搏动变得更有力、更规律,贪婪的汲取欲望减弱,转而开始专注于吸收沈清辞提供的精纯力量,光晕本身也以肉眼(神识)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了一分,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冰晶雪花般的纹路。
稳住灵胎,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随着灵胎被安抚、得到专属滋养,它对白茯苓自身本源的疯狂掠夺瞬间减缓了大半。白茯苓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机,压力骤减,在玄弋持续输入的磅礴生命神力支撑下,终于不再继续恶化,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稳定迹象。
玄弋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向沈清辞传递了一个肯定的神念。
沈清辞心中稍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稳住灵胎只是争取了时间,白茯苓体内最致命的威胁——那几种彼此冲突、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极端力量,以及侵蚀神魂的蚀魂魔气——仍未解决。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第二步——以初步稳定的灵胎为“中转站”和“缓冲器”。
灵胎继承了他精纯的冰系神力和她特殊的体质,对混沌和极端力量的耐受性似乎确实超乎寻常。沈清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小缕被凰血晶温和化后的涅盘之力,穿过灵胎外围的光晕。那灵胎雏形微微震颤,却并未排斥,反而如同海绵般吸收了一部分,并将另一部分更加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冰润气息的能量,反馈向白茯苓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有效!
沈清辞精神一振,开始尝试引导更多的、被灵胎“过滤”和“调和”后的温和能量,去修复白茯苓肉身的创伤,并温和地安抚她体内暴动的归墟神力和战神本源。
这个过程比稳定灵胎更加精细和漫长,需要无与伦比的耐心和控制力。每一丝能量的流动都必须恰到好处,既要避免刺激到潜伏的蚀魂魔气和残留的混沌气息,又要确保修复的效果。
汗水,不知何时浸湿了沈清辞冰蓝色的额发,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尚未滴下,便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他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原本晶莹剔透的皮肤甚至开始泛起一丝不健康的透明感——这是本源消耗过巨的迹象。但他眼神依旧专注而坚定,仿佛即便燃尽最后一滴本源,也要将眼前的人从死神手中夺回。
玄弋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辅助,青碧色的神光如同最坚韧的网,维系着白茯苓整体生机的平衡,并时刻监测着她体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的额头也布满了汗珠,这场救治,对他的心神和力量同样是巨大的考验。
而路无涯,始终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雕塑。血瞳中的暴怒早已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剧痛。他看着沈清辞不惜损耗本源、小心翼翼救治的模样,看着那光芒中若隐若现的、代表着新生命的淡蓝色光晕,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冷风穿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