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凰血晶。
他追寻了许久、关乎他彻底归位、关乎三界平衡的至高圣物。
此刻,就这般突兀地、沾着她的血,出现在他眼前。
而她,那个拼死将它带回来的人,却如同被抛弃的残破娃娃,倒在血泊中,生机渺茫,只为在彻底昏迷前,对他说一个“给”字。
“给”……
将凰血晶,给他。
用她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这枚晶体,然后在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只记得要“给”他。
嗡——
沈清辞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又瞬间冻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周围神卫的惊呼、远处隐约的风雪声、神殿内传来的骚动……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那片刺目的血红,那具破碎的身躯,和那枚沾血的、沉甸甸的凰血晶。
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枚晶体,又缓缓移回白茯苓惨白染血的脸庞。
然后,那双总是淡漠、威严、仿佛能冻结万物的眼眸深处,那最后一丝维持着冷静与秩序的壁垒,彻底……崩碎了。
不是暴怒的咆哮,不是痛彻心扉的呼喊。
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连灵魂都被瞬间抽离掏空的……死寂。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不是去扶白茯苓,而是捡起了那枚凰血晶。入手温润,却重逾千钧,沾着她鲜血的地方,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冰凉的指尖。
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用她的血与命换来的圣物,又抬头,看着血泊中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的她。
“呵……”
一声极低、极轻、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逸出他的唇边。
随即,那笑声化作了更深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寂静。
他握着凰血晶的手指,收紧,再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晶体几乎要嵌入他的掌心。冰蓝色的神血,从他紧握的指缝间,一丝丝渗出,滴落,混入她身下的血泊之中,冰蓝与鲜红交织,触目惊心。
他就这样跪在冰天雪地中,跪在她的血泊旁,握着沾血的凰血晶,一动不动。
周身原本就凛冽的寒气,此刻不再受控地疯狂弥漫开来,以他为中心,脚下的玄冰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迅速凝结加厚,并向四周蔓延,连空气中飘落的雪花都在瞬间被冻结成冰晶。靠得稍近些的神卫,只觉得血液都要被冻僵,灵魂都在战栗,惊恐地连连后退。
那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某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从冰封的心湖最底层翻涌上来,将他整个人、连同周围的一切,都拖入了永恒的、无声的冰狱。
他来了。
他拿到了凰血晶。
而她,快死了。
因为他。
这个认知,如同最残忍的刑罚,将他钉在了这染血的神门之前。
“主……主神冕下?”有胆大的神卫统领颤声呼唤。
沈清辞毫无反应。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晶体,又看看血泊中的人,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碎裂的、空洞的、再也映不出任何光亮的寒渊。
直到——
一道燃烧着滔天魔焰、裹挟着无尽暴戾与恐慌的漆黑流星,如同陨石般狠狠砸落在神殿广场之上,将坚硬的玄冰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
烟尘与魔气未散,一道黑影已如同疯魔般冲了过来,血瞳赤红,嘶声咆哮:
“茯苓——!!青!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
路无涯,到了。
他看到血泊中的白茯苓,看到跪在一旁、握着凰血晶如同石雕的沈清辞,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魔尊的暴怒与神主的死寂,在这染血的神门之前,形成了无比尖锐、却又同源悲恸的对峙。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带来一切、也承受了一切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对周遭天翻地覆的一切,无知无觉。
只有身下的血,还在缓缓地、固执地,晕染着神界万年不化的圣洁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