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万籁俱寂,只有星河无声流淌。
白茯苓抱着那几乎见底的小银壶,将最后一点残酒倒入口中,辛辣过后,是无尽的苦涩与空虚。身体的疼痛似乎被酒精暂时麻痹了些,但心底那空荡荡的、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的痛,却更加清晰。
她将空酒壶随手放在脚边,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冰凉温度的手,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精准地拿走了她脚边那个空空如也的银质小酒壶。
白茯苓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
沈清辞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一袭玄青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星光下流转着复杂难辨的光泽,正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她。他手中捏着那个小酒壶,指尖微微用力,壶身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声响。
四目相对。
白茯苓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意(或许是被酒气呛的?)和猝不及防的慌乱,而沈清辞眼中,则是翻涌着的心疼、怒意、自责,以及一种近乎失控的痛楚。
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白茯苓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夺回那个空酒壶,声音带着醉意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给我……我疼……”
她说的很含糊,不知是身体里冰魄绝神咒的疼痛,还是心里那无法言说的痛。
沈清辞没有将酒壶还给她,反而握得更紧。他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阴影里、一身水绿却掩不住脆弱与绝望的女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红的眼眶,听着她方才那凄婉决绝的歌声,再想到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却只能靠偷偷藏起的烈酒来麻痹痛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蹲下身,与坐在地上的白茯苓平视,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坚冰仿佛彻底融化,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深沉的痛惜。
“疼……”他重复着这个字,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
他知道她疼。身体疼,心里更疼。
而这疼痛,很大程度上,是他带给她的,是神界带给她的,是那些该死的规则与算计带给她的。
他将空酒壶轻轻放在一旁,然后,伸出双臂,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姿态,将蜷缩在地上的白茯苓,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拥入了自己怀中。
不再是白日飞舟上那带着宣告意味的强硬拥抱,也不是昨夜冰峰上因恐慌而失控的禁锢。
这个拥抱,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和一种深沉的、无言的心疼与歉意。
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微凉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冰蓝色的眼眸闭上,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入心底,只化作一句低不可闻的叹息,萦绕在她耳边:
“别喝了……”
“我在这里。”
虽然不知能做什么,虽然可能为时已晚,虽然她或许已不再需要……
但至少此刻,他想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个遥不可及、只会给她带来伤害的主神。
他在这里。
陪她一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