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罡风如刀。
昨夜醉舞的痕迹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残存的剑气与酒气混合在刺骨的寒风中,平添几分苍凉。而此刻,两股更为磅礴、更为对立的气息,正在此地轰然碰撞、对峙!
白茯苓一袭红衣,如同冰原上骤然燃起的烈火,炽烈、张扬,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手中那柄幽蓝的归墟光剑,吞吐着湮灭星辰的寒芒,剑锋所指,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仿佛被割裂的哀鸣。额间冰蓝色的泠音花神印光芒流转,与她眼中的战意火焰交相辉映,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危险。
对面,路无涯暗红华袍猎猎作响,周身翻涌的魔气将飘落的雪花都蒸发成丝丝黑烟。他手中,一柄通体漆黑、唯剑脊处流淌着暗红血光、仿佛有星辰在其中寂灭陨落的长剑——魔剑“陨星”,正发出兴奋的低沉嗡鸣。血瞳锁定着那一抹红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与玩味,只有属于魔尊的、遇强则强的凛然战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灼热。
“娘子既然想打,”路无涯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陨星剑斜指地面,魔气鼓荡,“为夫……自当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暗红身影如同鬼魅,瞬息间跨越数十丈距离,陨星剑携着撕裂天地的恐怖魔威,当头斩落!剑锋过处,空间都仿佛被划开一道黑色的裂痕!
白茯苓瞳孔微缩,却没有丝毫退缩。胸中那股积压已久的、混杂着愤怒、委屈、不甘与自我毁灭倾向的狂暴情绪,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凌厉无匹的战意!
“来得好!”
她清叱一声,归墟光剑逆势上撩!没有精妙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对撞!幽蓝剑光与暗红魔焰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炸开!以两人为中心,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而出,将峰顶堆积的万年冰雪硬生生削去数尺!冰屑雪雾冲天而起,又被更猛烈的罡风撕碎!
一击之下,白茯苓身形剧震,向后退了半步,虎口发麻。路无涯却只是身形微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的力量,比预想的更强,也更……决绝,仿佛不要命般倾泻而出。
但这更激起了路无涯的战斗欲望。
“痛快!”他长笑一声,剑势再变,不再是大开大合的劈斩,而是化作万千道刁钻狠辣的暗红剑影,如同暴风骤雨般将白茯苓笼罩!
白茯苓咬牙,归墟剑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幽蓝光轮,将袭来的剑影一一格挡、湮灭。剑光与魔影在冰峰之巅疯狂交错、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与能量爆裂之声!
红衣与暗影,在纯白的冰雪背景下,化作了两道高速移动、不断碰撞又分开的流光。剑气纵横,魔焰滔天,将这片寂静的绝巅变成了最危险的杀戮场。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是客观存在的。
路无涯是统御魔域、与主神抗衡万载的魔尊,其修为、经验、对力量的掌控,都远非白茯苓可比。即便白茯苓身为战神,天赋异禀,又因情绪激荡而超常发挥,但昨夜醉酒透支、心绪大乱的影响仍在,加之她此刻打法虽凶悍却失了往日的冷静与章法,破绽渐生。
几十个回合后,路无涯觑准一个空档,陨星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突入,魔气凝聚的剑芒并非直取要害,而是如同毒蛇吐信,迅捷无比地擦向白茯苓的侧脸!
白茯苓察觉时已晚,只来得及勉强偏头。
“嗤——!”
一声轻响。
冰寒的魔气擦过她白皙如玉的脸颊,留下了一道寸许长的、并不深却异常醒目的红痕。一丝细微的血珠,瞬间沁出,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刺目。
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但比这痛感更清晰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荒谬的……愣怔。
白茯苓的动作,骤然停下了。
她握着归墟光剑的手,僵在半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轻轻碰了碰脸颊上那道伤口。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沾湿了指尖。
受伤了?
被路无涯……划伤了脸?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迟来的惊雷,劈开了她脑海中被战斗和怒火充斥的混沌。
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是为了守护什么,不是为了执行任务……就只是因为自己心里憋得慌,想打架发泄,然后……就被打伤了脸?
她低头,看着指尖那抹刺眼的红。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委屈、挫败、荒谬、自嘲、还有更深更沉的疲惫与心酸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强撑的盔甲和伪装的强悍。
什么战神威风,什么冷硬心肠,什么爱恨情仇,什么责任使命……
在这一刻,全都变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她像个在外面跟人打架打输了、还破了相的孩子,所有的倔强和伪装都碎了一地。
“哐当。”
那柄由精纯星辰之力凝聚、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归墟光剑,从她骤然松开的指间滑落,掉在冰冷的雪地上,光芒迅速黯淡,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