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在路无涯身侧落座,那身“玄天星砂”长裙的璀璨星芒与路无涯暗红华袍的深沉魔气,形成了某种奇异而引人注目的对比。她能清晰感受到身旁男人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也能察觉到对面沈清辞那边传来的、几乎能将人冻僵的寒意,更不用说大殿内其余人或惊艳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
她微微垂眸,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寒玉桌案上摆放的精美菜肴和酒水上。龙宫宴席,自然极尽奢华,许多灵果仙肴在外界难得一见,连盛装的器皿都是冰雕玉琢,巧夺天工。
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那只同样由寒玉雕成、里面盛着琥珀色晶莹酒液的酒杯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酒……
这个字,连同与之相关的某些破碎、炽热、荒唐又令人羞耻的画面,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
昨夜……似乎也是始于一杯酒。
苏见夏那丫头换的“劣质品”……后劲十足的果酿……然后就是……不可控的燥热,模糊的意识,滚烫的肌肤,交缠的气息,以及醒来后那满室的狼藉、身体的酸软,还有沈清辞那番“负责”与“规划”带来的、比宿醉更让人头痛的现实冲击。
酒后……把某人给睡了。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让她觉得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不是后悔(或许有一点?),而是那种失控感,那种被本能和意外左右了重大走向的憋闷与懊恼,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麻烦和情感纠葛,让她此刻看到酒,就如同看到了麻烦本身。
她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将手从酒杯旁移开,转而拿起了一旁的玉箸,目光落在面前一道灵光氤氲的冰晶藕片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需要全神贯注地研究。
她这小动作虽然细微,但怎能逃过一直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路无涯的眼睛?
路无涯血瞳微眯,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般避开酒杯的样子,再联想到方才她入场时那惊艳绝伦的模样,以及对面沈清辞那几乎要结冰的脸色,心中某个猜测越发清晰,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兴奋的情绪升腾起来。
他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恶劣笑意的气音低语:“怎么,泠音神女……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杯酒而已,就怕了?”
他刻意加重了“酒”字,语气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白茯苓身体一僵,耳畔那温热的气息和挑衅的话语让她心头火起。昨夜的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此刻被这魔头用这种轻佻的语气提起,更是怒不可遏。
她猛地转过头,怒瞪向他,压低了声音斥道:“路无涯!你胡说什么!再乱说信不信我……”
她转头的动作又快又急,而路无涯凑得又极近。
她的话音未落——
“唔!”
一个柔软的、带着微凉体温的触感,猝不及防地印上了她的唇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白茯苓的眼睛瞪得溜圆,近在咫尺的是路无涯那双骤然放大、同样写满了错愕的血色魔瞳。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震惊到呆滞的脸。
唇上那不属于自己的触感,温热,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路无涯特有的、仿佛混合了血腥与罂粟的奇异气息。
不是深吻,甚至谈不上吻,只是一个因为角度和距离的极度巧合造成的、短暂到只有一瞬的碰触。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霜华殿所有目光的聚焦中心,在璃冰龙王、龙后、沈清辞以及所有宾客的眼皮子底下——
战神泠音,转头怒斥魔尊路无涯的瞬间,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啪嗒。”
不知是谁的筷子掉在了寒玉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这声响,在死一般寂静的大殿中,却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