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静静地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深的海,不起波澜。
“你不会。”他说,语气笃定。
“为何?”白茯苓问。
沈清辞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石室内寒气似乎更重了些。
“因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体内,尚有本君种下的‘同心印’残痕未消。”
同心印?!
白茯苓瞳孔骤然收缩!一段几乎被她遗忘的、属于遥远过去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那是很久以前,在她还是泠音,对他满腔赤诚毫无保留时,两人因一次特殊任务,神魂短暂交融,他曾在她神魂深处留下过一道极其隐晦的、双向感知危机与位置的印记!后来关系冰封,她以为那道印记早已随着岁月和疏离消散了……
竟然……还在?!
“虽已微弱不堪,近乎湮灭,”沈清辞的声音继续传来,打破她的震惊,“但足以让本君感知你的生死,与……大致方位。”
他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愕、愤怒、以及更深沉的冰冷,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所以,你无法真正逃脱。”
“亦无法,真正伤害本君——若你身负重伤或濒死,印记反噬,最先承受不住的,是你自己。”
“这是枷锁,亦是……”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词,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保障。”
保障什么?保障她必须去完成使命?保障她不会再次消失?还是保障……别的什么?
白茯苓死死盯着他,胸膛因为情绪剧烈起伏而隐隐作痛。原来如此……原来他如此笃定,如此平静,是因为早已握有这张底牌!一道她几乎遗忘的、源于昔日信任的印记,竟成了如今束缚她最牢固的枷锁!
可笑!可悲!
“至于魔尊路无涯,”沈清辞似乎并不在意她眼中的风暴,话锋一转,语气更冷了几分,“他此刻自顾不暇。魔宫清洗,内忧外患。短期内,无暇他顾。”
他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镜子,映出她苍白脆弱的倒影,也映出他不容动摇的意志。
“你唯一的路,便是留在此地,养好伤,恢复实力。”
“然后,去做你该做之事。”
“待一切终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是承诺还是别的什么,“本君自会……解开印记。”
石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和空气中弥漫的、挥之不去的寒意与药香。
白茯苓靠在冰玉床头,裹着素白的衣裙,脸上覆着丝绫,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最初是震惊,是愤怒,是冰冷,最终,却一点点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潭水。
她看着沈清辞,看了很久。
然后,极轻极轻地,扯动了一下被丝绫遮掩的唇角。
“好。”
她吐出一个字。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留下。”
“养伤。”
“然后……”
她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所有情绪。
“去拿你要的东西。”
沈清辞静静地看着她顺从(至少表面如此)的姿态,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却又迅速被更厚的冰层覆盖。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石室入口附近,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仿佛刚才那番近乎摊牌与胁迫的对话从未发生。
石室重归寂静。
白茯苓靠在床头,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缓慢运转的、属于沈清辞的冰冷灵力,和神魂深处那道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古老印记的束缚感。
前路茫茫,枷锁重重。
但至少……
暂时,安全了。
也暂时,不必再面对路无涯那焚尽一切的烈焰,和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
她需要时间。
时间,来愈合伤口。
时间,来积蓄力量。
时间,来……想清楚,该如何打破这该死的枷锁,又如何,在这两个混蛋男人之间,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冰玉床的寒气丝丝渗入身体,与沈清辞留下的灵力一起,镇压着伤痛,也冰封着她心底翻涌的暗潮。
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