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锦斓袈裟的老僧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平和与慈悲。他手持九环锡杖,每一步落下,杖头金环轻振,便有清越梵音涤荡而出,悄然驱散着空气中残余的暴戾与血腥。
他走到陆时衍布下的金色结界前,并未直接进入,而是先停下脚步,那双饱经风霜却清澈如古潭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结界内外的众人。
目光首先落在怀抱白茯苓、神色沉痛紧绷的陆时衍身上,停留片刻,似有微光掠过。接着掠过浑身煞气未消、血瞳紧锁白茯苓、几乎要冲破结界的路无涯。然后是在一旁焦急等待、泪痕未干的苏见夏。最后,那目光缓缓移向远处,那个始终独自立于战场边缘、与喧嚣格格不入的冰蓝色身影——沈清辞。
老僧的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略长了些。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了然与难以言喻的敬畏。随即,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这位看起来德高望重、地位显然不低的大梵音寺高僧,竟朝着沈清辞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佛礼。
那姿态,并非简单的同道问候,更像是晚辈对长辈,或者……信徒对某种至高存在的礼敬。
沈清辞冰封般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轻微地颔首,算是回应。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这无声的一幕,却让深知沈清辞“底细”的陆时衍、苏见夏心中剧震,也让敏感的路无涯血瞳微眯。
这老僧……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仅仅是白茯苓体内混乱的气息,还有他们这几人身上那非同寻常的因果与位格。
行完礼,老僧不再耽搁,迈步踏入结界。淡金色的战神结界并未阻拦他,反而因他周身纯净的佛光而变得更加稳固明亮。
他走到白茯苓身边,俯身查看。近距离下,白茯苓的情况更加触目惊心: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如游丝,眉心紧蹙,即便昏迷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周身神力、魔气、星辰之力混乱交织,互相侵蚀,尤其是那缕精纯阴蚀的魔气,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心脉与神魂深处。
老僧白眉微蹙,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声音带着悲悯。他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并未直接接触白茯苓,而是悬停在她额前三寸之处。淡淡的、温暖如旭日初升般的金色佛光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轻柔地笼罩住白茯苓的头部。
佛光浸润之下,白茯苓身体剧烈的颤抖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丝,紧蹙的眉头也略微松开了些。
“这位女施主体内情况极其复杂,”老僧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魔气侵髓,诸力冲撞,本源枯竭。寻常药物与灵力疏导已难起效。老衲需以‘无量佛光’配合‘菩提净心咒’,尝试净化魔秽,稳固其散乱神魂。但此过程需外力辅助,平衡她体内其他力量,以免净化时引发更剧烈的冲突,导致经脉彻底崩碎。”
他抬起眼,目光依次看向沈清辞、路无涯和苏见夏:“三位施主,请近前。”
沈清辞身影微动,下一刻已无声出现在结界内,立于白茯苓左侧,依旧沉默,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老僧的动作。
路无涯几乎与沈清辞同时踏入,站定在白茯苓右侧,血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的脸。
苏见夏也连忙上前,跪坐在白茯苓脚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这位施主,”老僧对沈清辞道,态度依旧带着那份不自觉的恭敬,“请以你至纯的寒冰灵力,护住她的心脉与主要经络,减缓其他力量冲撞的速度,并为佛光净化指引通道。需极为精微的控制。”
沈清辞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虚点向白茯苓心口上方。一缕精纯至极、冰寒却不刺骨的淡蓝色灵力,如丝如缕,缓缓注入白茯苓体内。那灵力所过之处,狂暴冲撞的诸力仿佛被瞬间冻结、延缓,混乱的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慢动作”。
老僧眼中赞许之色一闪而过。
“这位施主,”他又看向路无涯,目光在他身上那刻意压制却依旧非凡的魔气上停留一瞬,“请以你的力量,牵引并暂时容纳她体内那缕最顽固的异种魔气。并非吞噬,而是引导其暂时脱离核心区域,减轻佛光净化时的阻力。需小心,莫让此魔气反噬自身,亦不可使其彻底脱离,以免失去目标。”
路无涯血瞳中红芒微闪,明白了老僧的意思。他伸出手,掌心向下,悬于白茯苓丹田上方。一股精纯、内敛、却带着无上威严的阴冷魔气缓缓透出,如同最高明的猎手,小心翼翼地靠近、缠绕向白茯苓体内那缕暴戾的入侵魔气,试图将其从与神力、星辰之力的纠缠中“剥离”出来,引导向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这个过程异常凶险,要求对魔气有着极致的掌控力。
最后,老僧看向苏见夏:“这位女施主,请以你的月华之力,滋养她的神魂,抚平其痛苦,并随时以月华之纯净,辅助佛光,涤荡细微魔秽。”
苏见夏用力点头,闭上眼,周身泛起柔和皎洁的月华清辉,通过相握的手,源源不断地流入白茯苓体内,如同一泓清泉,试图滋润那干涸撕裂的神魂。
“老衲要开始了。”老僧沉声道,随即盘膝坐下,将九环锡杖横放膝上,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佛印。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开始诵念古老晦涩的梵文——菩提净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