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依旧残留着战斗痕迹、魔气虽散却仍透着不祥死寂的营地四周,最后落回陆时衍脸上,一字一句道:
“此地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魔窟虽毁,但那黑影……未必彻底消亡。秘境本身的异变也远超我们预期。多留一刻,便多一分未知的危险。我们耗不起,其他修为不足的同道,更耗不起。”
她的分析冷静客观,完全从大局和安危出发,仿佛昨夜那个在路无涯怀中崩溃哭泣、为沈清辞一个眼神心碎神伤的女子,只是幻觉。
陆时衍深深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能听出她话语背后的沉重,也能感受到她此刻强行支撑的紧绷。片刻,他缓缓点头,声音沉稳有力:“你所言极是。魔源虽暂除,秘境根基已受侵蚀,确非久留之地。我即刻联络还能感应到的同门,并让秦越、柳风扩大搜索范围,标记安全路径。”
他们的对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在这寂静的黎明格外清晰。
古树下,那道冰蓝色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覆着薄霜的指尖,似乎更用力地抵住了粗糙的树皮。他听到了那声“玄弋哥哥”,听到了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安排。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冰锥,敲打在他早已冻结的心湖上,激起更深沉的寒意与……某种空洞的回响。
她不再看他了。甚至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愿给予。
路无涯不知何时也已睁开眼,血瞳幽深,望着白茯苓与陆时衍交谈的背影,又瞥向远处沈清辞凝固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难明的弧度,随即收敛,起身开始整理自身略显凌乱的衣袍。
苏见夏和秦越等人也被动静唤醒,听了陆时衍简短的吩咐,立刻行动起来。昏迷的沈星河在苏清欢的照料下也悠悠转醒,茫然四顾,被苏清欢低声快速告知了现状。
营地迅速从压抑的死寂转变为一种紧绷而有序的忙碌。白茯苓拒绝了苏见夏递来的调息丹药,只接过水囊喝了一口,便走到一旁,凝神感应归墟剑的状态。剑灵传来平稳却稍显困倦的回应,吞噬了过多驳杂魔气与阴影,它也需要时间消化。
天边,第一缕曦光终于刺破云层,照亮了山林间弥漫的稀薄晨雾。
新的一天到来。
前路未知,危机潜伏。
而某些东西,在昨夜悄然死去,又在今晨以另一种更坚硬的姿态,被重新铸造。
沈清辞终于缓缓转过了身。晨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冰蓝色的眼眸迎着光线,却折射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捕捉地,掠过那个正在与陆时衍低声确认路线、侧脸线条沉静而坚毅的白茯苓,然后,漠然移开,望向雾气蒸腾的秘境深处。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需要共同完成任务的、无关紧要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