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的意识在剧烈的颠簸和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中沉沉浮浮。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紧箍在一个坚硬微凉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与独属于路无涯的、阴冷精纯的魔息。体内那股暴戾的破坏性能量正在被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引导、吞噬,但经脉如同被火燎过又浸入冰海,神魂也残留着被污秽侵蚀后的刺痛与疲惫。
地动山摇的轰鸣,岩石崩裂的巨响,魔气残渣最后的嘶鸣……混乱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然而,在这片嘈杂与身体的极度不适中,一点冰凉却锐利的感知,如同暗夜中唯一不灭的星芒,刺入了她混沌的灵台。
那是……沈清辞的气息。
冰冷,寂寥,带着某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近乎空洞的寒意。就在不远处,却在飞速远离。
不对……不是他远离,是他们在离开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骤然劈开了她意识中的迷雾。被路无涯抱在怀中疾驰的颠簸视野里,她竭力转动脖颈,目光艰难地掠过路无涯绷紧的下颌和肩膀,终于在通道拐角彻底吞没那道身影前的一瞬,捕捉到了——
冰墙废墟旁,那道几乎与崩塌的黑暗融为一体的颀长蓝影。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望着这个方向。即便隔得远,即便光线晦暗,即便只是惊鸿一瞥,白茯苓也仿佛看到了那双总是清冷澄澈、映着她身影的冰蓝色眼眸,此刻是怎样的冻结与……碎裂。
他没有跟上来。
他要留在那里?
独自留在即将彻底毁灭的魔窟?!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比体内魔气冲突更甚的恐慌骤然攫住了她。那个总是守在她身前,为她撑开冰雪屏障,沉默却坚定的身影……不能留在这里!
“沈……清辞……”
声音干涩嘶哑,微弱得几乎被崩塌声淹没。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试图挣扎,却只换来更剧烈的咳嗽和体内魔气的翻腾。
抱着她的路无涯手臂猛地收紧,低沉的声音带着急促与不容置疑:“别乱动!我们先出去!”
他的速度更快了,暗红魔焰在身前分开坠落物,开辟道路。距离洞口的光亮似乎不远了。
可白茯苓眼中的恐慌却越来越深。那一点冰蓝的身影,在她识海中不断放大,覆盖了所有感知。她仿佛能看见,巨石砸落,将他吞没;能看见,黑暗席卷,将那点清冷的光彻底湮灭。
“回来……”她更用力地挣扎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路无涯胸前的衣料,眼睛死死盯着那早已看不见的拐角后方,声音带着濒临破碎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嘶喊,“沈清辞!回来啊——!”
“沈清辞——!!!”
这声呼喊,耗尽了她刚刚聚起的一点元气,也彻底撕裂了她强撑的平静。不再是战神泠音的命令,甚至不再是伙伴白茯苓的呼唤,而是最原始、最无助的,害怕失去最重要之人的惊恐呐喊。
声音在轰鸣崩塌的通道中回荡,穿透碎石尘土,也穿透了前方疾驰的魔尊身影。
路无涯血瞳骤然一缩,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他疾驰的速度有了一刹那极其微妙的凝滞,怀中人滚烫的眼泪和绝望的呼喊,透过相贴的衣物,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