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带着身上其他伤口似乎都更疼了。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和羞窘,她几乎是抢一般,伸出手,飞快地从沈清辞僵在半空的手里,一把抓过那个鲛泪糖袋,动作粗鲁地扯开袋口,倒出一颗糖豆,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咽下,然后又将袋子胡乱塞回沈清辞手里,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带着一股“赶紧结束这尴尬场面”的狼狈。
“好了!吃过了!还你了!”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敢再看沈清辞,只是将泛红的脸颊和耳朵藏进阴影里。
沈清辞握着被塞回来的、还残留着她指尖温度和一丝糖香的袋子,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的话像是一把裹着糖霜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她说“赚了”……将他视作可以衡量得失的“物品”?还是……那带着羞恼语气背后,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在意?
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通红的耳尖和故作镇定的侧影,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想说点什么,想问清楚,想……可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片冰寒的沉默。
就在这时,洞口光影一暗,路无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灵粥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瞬间将洞内这古怪的气氛尽收眼底——白茯苓别扭泛红的侧脸,沈清辞僵持的姿态,还有空气中那未散的尴尬。
他血瞳微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他径直走到白茯苓身边,无视了另一侧几乎凝固的沈清辞,将温热的粥碗递到她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山洞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刻意的、宣告主权般的亲昵:
“娘子,来,喝粥了。”
白茯苓如蒙大赦,赶紧伸手去接碗,指尖却因为虚弱和刚才的激动有些发颤。
路无涯看她那样子,啧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她的手,稳稳托住了碗底,将粥碗凑近她唇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小心烫,慢点喝。”
这举动,近乎喂食。
白茯苓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路无涯血瞳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狼狈又泛红的脸。她没有再拒绝,或者说,此刻的窘境让她无暇拒绝,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温度适中的暖粥。粥水香甜软糯,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冰冷的胃腹,也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和脸上的热意。
路无涯半跪在她身侧,一手稳稳托着碗,姿势自然而专注,仿佛眼中只有这个需要他照料的“娘子”。
而几步之外,沈清辞依旧保持着那个递出袋子的姿势,仿佛一尊渐渐失去温度的冰雕。他看着路无涯近乎呵护的举动,看着白茯苓顺从(哪怕是暂时的)地接受喂食,看着那碗升腾着热气的粥,和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带着对抗外界意味的默契……
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鲛泪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那袋子上残留的、属于她的微甜气息,此刻却像是最烈的毒药,侵蚀着他五脏六腑。
山洞内,粥香弥漫。
一人侧躺,被妥帖喂食,脸颊微红,眼神躲闪。
一人半跪,执碗相伺,血瞳幽深,姿态占有。
一人端坐,握袋如握烙铁,冰眸寂灭,形单影只。
晨光温柔,却照不暖某些人心底的寒渊。一碗暖粥,映出的却是三人之间,愈加分明、也愈加冰冷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