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白茯苓一直强撑的那口气,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她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手中归墟剑“哐当”一声再次脱手落地。紧接着,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的娃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茯苓!”
“小师妹!”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距离最近的沈清辞心脏骤停,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在她倒地前的一刹那,将她稳稳接入怀中。入手处一片冰凉湿黏,不仅是血,还有因力竭和失血而带来的体温流失。
苏见夏瞬间扑了过来,双手绽放出柔和的月白色光华,那是她青露峰一脉最精纯的疗愈之力——“月华潮生”。光华笼罩住白茯苓胸口和腹部的伤口,暂时止住了流血,稳住了她急剧衰弱的气息,但对脸上那狰狞的爪伤,效果却微乎其微。
“皮肉被妖毒侵蚀,寻常治愈术难以复原,恐会留疤。”陆时衍检查后,沉声道,“需要‘玉肌灵脂’祛除妖毒,再以‘九转还魂草’配合‘生生造化丹’重塑血肉,方可无痕。眼下最紧急的是内腑震荡和失血过多,需‘血灵芝’和‘固元护心莲’。”
他所报出的,无一不是罕见难寻的高阶灵草灵药。
路无涯暴躁地一拳捶在旁边岩石上,碎石飞溅:“这鬼秘境这么大,危机四伏,上哪儿立刻去找这些玩意儿?!”
苏见夏的脸色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比白茯苓还要苍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又极其尴尬的事情,嘴唇哆嗦着,眼神飘忽地,一点点挪向抱着白茯苓、面无人色的沈清辞。
“其、其实……”苏见夏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和难言的窘迫,“茯苓……茯苓的储物袋里……好像……都有……”
“什么?”路无涯猛地转头。
陆时衍也怔了一下。
苏见夏闭了闭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让她都为之心酸的话挤出来:
“都是……都是茯苓以前……一点点收集、积攒下来的……”她不敢看沈清辞瞬间僵住的脸,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尽的酸楚,“……给、给沈师兄……准备的。”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呜咽,吹过染血的战场。
那些万金难求的救命灵药,那些她不知历经多少艰险、费尽多少心思才收集齐全的宝物……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她身后这个,曾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准备的。
哪怕心死过,轮回过,恨过,漠然过。
那份深植于骨髓的习惯与忧惧——怕他受伤,怕他需要时一无所有——竟从未真正消亡。
沈清辞抱着白茯苓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缓缓低头,看向怀中女子即使昏迷也紧蹙的眉头,和那半边被鲜血与妖毒毁坏的容颜。
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强撑的平静彻底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足以淹没神魂的剧痛与荒诞。
他以为的赎罪,尚未开始。
她给予的“馈赠”,却早已深入骨髓,在生死之际,化作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一刀。
这一刀,不劈在肉身。
却将他那颗自以为痛悔的心,剜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