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云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茯苓,我们认识很久了,从那个世界,到这里。”
白茯苓心中微微一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有些话,在我心里藏了很久。”陆时衍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耳根有些泛红,“我知道你一心向道,但……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过。无论在哪里,我都想陪在你身边。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话语真诚而直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茯苓沉默了一下。对于陆时衍的心意,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从未想过回应。她视他为重要的伙伴、挚友,是连接过去那个世界的重要纽带,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她的道心坚定,前路更是危机重重,容不下儿女情长的牵绊。
她抬起眼,迎上陆时衍期待又忐忑的目光,声音清冷而清晰:“陆师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们……终究是道友,是故友。我的道,不在儿女情长,望你理解。”
陆时衍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他似乎早有准备,并未放弃,语气反而更加执着:“我明白你的志向。但我可以等,也可以陪你一起走下去!茯苓,我……”
见他还要再说,白茯苓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她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情急之下,带着几分被逼问的小女孩心性,脱口而出:“你别说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出,不仅陆时衍愣住了,连白茯苓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一阵心虚。
陆时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干涩:“……是谁?”
白茯苓骑虎难下,眼神下意识地四处游移,正好瞥见不远处,廊柱阴影下,那道孤高清冷、正准备转身离开的白色身影——正是出来透气(或者说避开喧嚣)的沈清辞!
电光火石间,她几乎是未经思考,抬手就指向那个方向,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故意抬高了音量,带着一丝赌气和强调的语气:
“他!我喜欢他!他比你帅,行了吧!”
纤纤玉指,不偏不倚,正对着刚刚察觉到动静、停下脚步、面无表情转过头来的沈清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时衍的表情彻底僵住,愕然地看着沈清辞,又看看一脸“破罐子破摔”表情的白茯苓。
而被无辜指中的沈清辞,显然也没料到这飞来横祸。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随即,在月光和廊下灯火的映照下,那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并且那红晕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虽然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那微微放大的瞳孔和瞬间绷紧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白茯苓在指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尤其是对上沈清辞那双仿佛凝结着冰碴子、又带着难以置信神色的眸子时,一股巨大的羞窘和心虚猛地涌上心头,她的脸颊也“轰”地一下变得滚烫,瞬间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与她一身清冷的蓝衣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要命的是,刚才她为了“气势”音量不小,这角落的动静已然吸引了附近几个也在透气闲聊的弟子的注意。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万宝峰新晋女神白茯苓,指着玉衡峰冰山沈清辞,大声“告白”?而沈师兄……居然脸红了?!白师姐也脸红了!
空气死寂。
沈清辞深深地看了白茯苓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愕,有恼怒,或许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几乎是带着点仓促的意味,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陆时衍看着脸红得像煮熟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白茯苓,又看看沈清辞消失的方向,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声苦涩的叹息:“……原来是他。”他深深地看了白茯苓一眼,眼神复杂,“我……我不会放弃的。”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白茯苓独自站在原地,感受着脸颊滚烫的温度和周围弟子们探究、震惊、八卦的目光,简直欲哭无泪。她的一世清冷形象……全毁了!
……
第二天,整个青云宗都炸开了锅。
“惊天大消息!万宝峰白师姐心仪玉衡峰沈师兄!庆功宴上当众告白!”
“真的假的?白师姐亲口说的?还说沈师兄比陆师兄帅!”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附近!白师姐指着沈师兄说的,两人都脸红了!”
“我的天!高岭之花主动摘下?冰山被融化了?”
“怪不得昨天决赛沈师兄手下留情了(虽然还是赢了)……”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冷美人与冰剑修的绝配吗?”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青云宗的每一个角落。白茯苓“高岭之花”的形象瞬间增添了“为爱勇敢”的浓墨重彩一笔,而沈清辞的“万年冰山”称号也摇摇欲坠。
当苏见夏兴奋地冲进白茯苓的小院,准备“严刑拷问”时,只看到白茯苓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拿着那块星图玉佩,眼神放空,耳根却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仿佛在思考如何用这玉佩打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而玉衡峰上,沈清辞闭门不出,寒潭边的冰层,似乎比往日又厚了三分。只是偶尔,当他练剑间隙,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那张绯红着面颊、指着自己,眼神却心虚躲闪的容颜时,剑势总会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青云宗的清晨,因这突如其来的桃色传闻,变得格外“温暖”而喧闹。白茯苓的修仙之路,似乎注定要在这纷扰的尘缘与坚定道心之间,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轨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