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欣慰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我今日从李府回来时,看到街角有几个生面孔在咱们府外转悠。你让门房留心些,若有可疑之人靠近,不必驱赶,只记下形貌特征报与韩偃便是。”
“二爷是说……他们在监视咱们?”王熙凤蹙眉。
“十有八九。”贾琏淡淡道,“让他们看吧。咱们越是坦荡,他们越无计可施。”
夫妻二人正说着,外头平儿禀报:“二爷,奶奶,东府大奶奶来了。”
尤氏匆匆进来,脸上却带着喜色:“琏兄弟,凤丫头,可卿方才醒了,精神好了许多,还说要亲自谢谢你们呢!”
王熙凤忙拉着尤氏坐下:“嫂子快坐。可卿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尤氏抹了抹眼角:“我是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若不是琏兄弟查案寻药,凤丫头日夜操持,可卿这条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贾琏温声道:“嫂子莫说这些。可卿既叫我一声叔叔,我护她便是应当的。只是眼下她虽好转,却还需静养。近期尽量少让人探望,以免劳神。”
“我省得。”尤氏连连点头,“张先生也是这般嘱咐的。我已吩咐下去,除了煎药送饭的丫鬟,旁人一概不许进院子。”
王熙凤又问:“可卿可问了中毒的事?”
尤氏神色一黯:“问了。我只说是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没敢提那些邪门的事。她还年轻,经不得吓。”
贾琏与王熙凤对视一眼,俱是心中一叹。秦可卿的身世本就敏感,若再知道有人用邪术害她,只怕真要吓出病来。
“嫂子这样处置是对的。”贾琏道,“待她痊愈了,再慢慢说也不迟。”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昭儿的声音:“二爷,韩大人有急事求见。”
贾琏心中一紧,对尤氏和王熙凤道:“我去看看。”
来到外书房,韩偃已等候多时,见贾琏进来,立刻禀报:“大人,跟踪忠顺王府马车的人回来了。那三辆马车出了城,直奔西山方向,最后进了一处庄园。那庄园的主人是……是宫里戴权公公的侄子。”
“戴权?”贾琏眉头一皱。这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是。”韩偃低声道,“咱们的人不敢靠近,只在外围观察。那庄园守卫森严,出入都要腰牌。但从车辙痕迹看,车上载的应是箱笼之类重物。”
贾琏沉吟:“忠顺王府在这个时候转移财物到戴权侄子的庄园……这是要拉太监下水,还是要借太监的势?”
韩偃道:“卑职以为,二者皆有。戴权在宫中地位尊崇,若能得他庇护,忠顺王府便多一层保障。而那些财物,恐怕既是酬谢,也是……封口费。”
贾琏冷笑:“好个忠顺王,倒是手眼通天。连司礼监掌印都攀上了。”他看向韩偃,“此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跟踪的弟兄和卑职。”韩偃道,“卑职已嘱咐他们守口如瓶。”
“做得好。”贾琏赞许道,“此事暂不要声张,更不要告诉李御史。”
韩偃一怔:“大人,这是为何?李御史正在查忠顺王府,这岂不是重要线索?”
贾琏摇头:“李御史为人刚正,若知道忠顺王勾结内监,定会立即上奏。但眼下咱们证据不足,仅凭马车进入庄园,定不了罪。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让戴权公公记恨,给咱们自己招祸。”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戴权此人能在司礼监掌印多年,绝非易与之辈。他敢收忠顺王的财物,必有依仗。咱们若贸然捅破,怕是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韩偃恍然:“大人思虑周全。那咱们……”
“静观其变。”贾琏道,“继续监视那处庄园,但务必小心,不可暴露。另外,查查戴权这个侄子的底细,看他与忠顺王府还有哪些往来。”
“是!”韩偃领命,却又迟疑道,“大人,还有一事。咱们派去江南寻药的人带回消息,说是在那边听到了些风声……好像有人也在打听赤阳参的事。”
贾琏目光一凝:“什么人?”
“身份不明,但出手阔绰,像是京城去的。”韩偃道,“咱们的人留了个心眼,买参时未露真实身份,只说是有钱人家的老太太要用。那些人打听未果,便离开了。”
贾琏心中警铃大作。赤阳参是解秦可卿所中寒毒的关键,有人打听此药,多半与下毒者有关。玄玅真人已逃,莫非他还不死心,想断了解药?
“让咱们的人继续留意江南那边的动静。”贾琏沉声道,“若有异常,立刻回报。府中这边……”他眼中寒光一闪,“从今日起,可卿的药,由你亲自盯着煎制,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靠近药房。”
“卑职明白!”
韩偃退下后,贾琏独坐书房,心中思绪翻涌。忠顺王府勾结内监,神秘人打听赤阳参,东宫可能被丹药控制……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无数暗流,在平静水面下汹涌交汇。
而他贾琏,如今已置身这漩涡中心,退无可退。
正沉思间,王熙凤轻轻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参汤:“二爷,谈完了?我让厨房炖了参汤,你趁热喝些。”
贾琏接过汤碗,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外面风浪多大,至少这府中,还有人与他同心同德。
“凤丫头。”他轻声道,“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王熙凤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二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便是天塌下来,咱们夫妻一起扛着。”
贾琏心中一热,反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