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明非他们重新打开了投影仪。
映入眼帘的,就是粟绾单手叉腰,气势十足地指着白霁霄的鼻子训斥的场景
白霁霄那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模样,以及粟绾那激动的肢体语言,显然“下药风波”的余震远未平息。
路明非咂咂嘴:“嚯,这架势……家暴现场啊。”
凯撒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看来就算是白色皇帝,面对这种情况也硬气不起来。”
源稚生微微皱眉:“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介入。他们现在这个状态,留在那个尼伯龙根里不是办法。”
源稚女点头:“需要把他们引出来,或者我们进去。至少要能沟通。”
楚子航看向了路明非,“师弟,你打算怎么做?”
路明非挠着头,一脸苦恼:“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总不能直接冲进去说‘嗨,小白,跟我混吧’?”
凯撒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然,像之前你撮合楚子航和夏弥那样,用点……特殊手段?制造点危机或者契机?”
路明非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小白跟师兄他们情况不一样!他原本就恨我当年‘不作为’,我要是再敢这么搞,他非得当场跟我爆了不可!师兄和师妹那时候是没能力反抗,才让我稍微拿捏了一下。小白现在恢复得不错,有能力也有决心反抗的!这招是火上浇油!”
拉塔托斯克在一旁摸着下巴,试探性地提议:“尊主,那……要不然您亲自上去,展现一下神明的气度,直接说您原谅了他当年的反叛?给他个台阶下?”
路明非还是摇头,表情更郁闷了:“拉塔,你搞错了关键点。我他喵的压根就没把他反叛的事多放在心上,当年那笔烂账说起来复杂得很。现在关键不是我不原谅他,是要让他放下对我的怨恨,原谅我好吧!我单方面宣布‘我原谅你了’,有个屁用!只会让他觉得我在羞辱他!”
众人陷入了沉思,感觉这确实是个死结。白王的心结太深,不是简单几句话能化解的。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时,投影中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尼伯龙根宫殿内,粟绾的骂声忽然戛然而止。
白霁霄微微一愣,看到女孩身体晃了晃,然后软软地向后倒去,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发现她竟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
“或许是……太累了吧……”他心中泛起一丝怜惜,伸出手,想替她擦去泪痕,揉一揉那紧蹙的眉头。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女孩脸颊的瞬间——
异变陡生!
宫殿外,原本永恒飘洒的、节奏恒定的风雪,毫无征兆地变得猛烈起来!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雪沫,狠狠拍打在宫殿的外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光线也似乎暗沉了几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开始弥漫。
白霁霄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对劲!
尼伯龙根里,风雪应该是恒定不变的背景板才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意志的天气剧变……
他猛地扭过头,黄金瞳瞬间点燃,如同两盏燃烧的冰灯,死死地盯住了宫殿大门外那片骤然狂暴的风雪!
一声轻快的口哨声,穿透了狂风的怒吼,清晰地传入了宫殿,也通过投影,传到了所有旁观者的耳中。
那曲调……古老、苍凉,带着送别与终结的意味,分明是一曲葬歌,一曲悲歌。然而,吹奏者却将其演绎得如此欢快、跳跃,仿佛在庆祝某个盛大的节日。
“啧啧啧,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呀……”伴随着口哨声的停止,一个带着戏谑和慵懒的少年嗓音响起,语气轻佻,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这个声音——
歌剧院内,奶妈团和奶爸团成员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脸上的轻松调侃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与隐隐的激动。
篝火旁,路明非、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乃至拉塔托斯克,都不由得愣住了,随即神色各异。
饶是路明非,都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低声喃喃:“这声音……这小魔鬼……完成融合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道小小的身影,踏着狂舞的雪花,缓缓步入了宫殿。
那是一个穿着昂贵裘皮外套的小男孩,外套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精致得如同天使的脸庞。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不紧不慢地脱掉了那件沾着雪花的裘皮外套,随手扔在一旁,露出了里面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
西装的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与这冰天雪地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而,在白霁霄眼中,这身打扮绝非为了庆祝。那朵红玫瑰,在他眼里不是爱情的象征,而是……献祭的血,或是墓前的花。这家伙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而是来参加葬礼的——他和绾绾的葬礼。
路鸣泽脸上挂着天真又恶劣的笑容,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粟绾,又落在如临大敌的白霁霄身上,语气夸张:
“哎呦呦~想不到啊想不到,曾经高高在上、率领三分之一龙族反叛高天的白王,居然也有这么……狼狈又深情的一面?真是可爱呀,哈哈哈,简直可爱死了……”
路鸣泽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白霁霄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女孩安置好,为她掖好被角,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然后,他站起身,挺拔的身躯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那双璀璨的黄金瞳毫不避让地直视着路鸣泽,声音冰冷得如同殿外的寒风:
“拉塔托斯克……他在哪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提供场地和“加料”酒水的老友,怀疑是否已被眼前这位神明清算。
路鸣泽闻言,夸张地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更加愉悦和无辜的表情:
“想不到你还有兴趣关心你的‘朋友’?那只总是在世界树上蹿下跳、不安分的小松鼠嘛……”
路鸣泽歪了歪头,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估计……已经被我哥哥剥皮抽筋,做成围脖了吧?”
路鸣泽向前走了一小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嗒声,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变得幽深而残酷:
“你知道的,我们兄弟俩……最讨厌叛徒了——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白霁霄低沉而清晰地念诵出路鸣泽时钟铭文的后半段,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载寒冰的冷意与血色。
“汝必以痛,偿还僭越!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
汝必以血,偿还背叛!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念罢,白霁霄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愤怒与洞察一切的悲凉。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至尊!”白霁霄止住笑声,黄金瞳死死锁定路鸣泽,“看起来你的本体已经彻底恢复,重临世间了?我现在真是有些后悔……当初你被困在末日派那个小小的尼伯龙根里时,我或许就应该亲自去宰了你,永绝后患!”
他目光扫过床边那三本古朴的《帝王本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讽。
“呵呵呵……这三本书,应该也是你布下的局吧?用这三本记载着古老秘密的书作为鱼饵,把我这条潜藏了万年的鱼给钓上来……怪不得路明非没有亲自上场争夺,怪不得你一直隐藏在幕后不曾干预……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是你布好的局!”
路鸣泽听着白霁霄的指控,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坦诚的神情。
“唉……十分抱歉,这次你还真的猜错了。我还真的没有布下这么大的局。粟家与我无关,那三本《帝王本纪》的出现,反而是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
路鸣泽,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粟绾,又回到白霁霄身上:
“至于我哥哥为什么没有自己参加这次比武招亲?更不是为了钓鱼。我哥哥之所以没有亲自参赛,只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有了绘梨衣这个女朋友而已。他可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路鸣泽摊开双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随即又勾起嘴角,那抹标志性的、恶劣的笑容重新浮现:
“不过嘛……现在看来,这样也挺好。借别人的饵,钓上自己的鱼,省时省力,结果也还不错,不是吗?”
白霁霄死死盯着路鸣泽,试图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出撒谎的痕迹。然而,魔鬼的言辞听起来异常坦然,眼神深邃,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说谎。
白霁霄周身开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空气仿佛都要被冻结。纯白无瑕的鳞片,再次从他的皮肤下浮现,迅速覆盖全身,闪烁着冰冷神圣的光泽。他的气息变得越加狂躁、不稳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吗?”白霁霄的声音因龙化而带着低沉的嗡鸣,充满了讽刺,“那么看起来,只是我的运气不好,自己撞到了你的枪口上而已。”
他的气势不断攀升,黄金瞳中的火焰熊熊燃烧:
“但是!路鸣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背叛?‘凡王之血,必以剑终’!哈哈哈!我何来的背叛?!我当年,只是反抗而已!反抗你们这对神明对尘世苦难的冷漠旁观!反抗黑王尼德霍格那僵化腐朽的暴政!如果这样的反抗在你们眼中就是‘背叛’,那就算作是背叛吧!我,认了!”
话音落下,白霁霄猛地一甩身后那修长有力的龙尾!只见一道森白的光芒自尾尖闪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仿佛由某种洁白如玉的骨骼锻造而成的长剑,被他从尾骨之中生生抽了出来!
剑身狭长,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剑锋处流淌着若有实质的寒芒。
龙族浩渺的历史中,并未记载这把剑的名字,它仿佛与白王一同被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而与之形态略有相似的、日本神话中从八岐大蛇尾部所得的天丛云剑(草薙剑),不过是白王当年留在人间的残破分身,对本体这真正武器的一种拙劣模仿与力量投影!
骨剑在手,白霁霄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仿佛沉睡的帝王终于握住了他的权柄,冰冷的杀意混合着万载的怨恨,如同潮水般向路鸣泽涌去!
小魔鬼路鸣泽面对这滔天的气势,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这就要开打了吗?小白呀小白,我们好歹也是万载不见了,不好好叙叙旧,一上来就要打生打死,这样真的好吗?”
路鸣泽一边用惋惜的语气说着,一边却不紧不慢地,如同变戏法般,从虚空中抽出了两柄寒光熠熠的日本武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