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未来食光”餐厅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彻底隔绝。门后的世界,并非预想中充满敌意的巢穴或高科技监控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灯火通明的宽阔甬道。
空气骤然一变,不再是那种被抽干情感的“空无”,而是带着泥土的微腥、岩石的冷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古老气息。甬道两侧是原始的岩壁,上面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但风格古朴,绝非现代工艺。
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技术官”,步伐从容,似乎对陈洋和林晓雨的警惕毫不意外,也并无敌意。
“欢迎来到‘墟里’。”他没有回头,声音在甬道中产生轻微的回响,那冰冷的语调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墟里?”林晓雨迅速记录着环境数据,眉头微蹙,“取自‘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名字……和外面那家餐厅的风格截然不同。”
“表象与真实,往往隔着一道门。”技术官淡淡道,“就像食物本身,与‘进食’这个行为,可以毫无关联。”
陈洋没有接话,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甬道深处传来的某种共鸣所吸引。体内的六器循环,尤其是【坤元釜】,正发出一种近乎欢欣的、回归母体般的低沉嗡鸣。这感觉,与在东北感受到的冰雪生机、在西北感受到的苍茫锐利都不同,这是一种厚重的、包容的、如同大地根基般的召唤。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依托天然溶洞扩建而成的空间。穹顶高耸,垂落着些许钟乳石,柔和的人造光源巧妙地镶嵌在岩壁之中,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一个……图书馆与博物馆的结合体。
一排排古朴的木架上,陈列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卷卷竹简、一册册线装古籍,甚至还有大量刻着甲骨文的龟甲兽骨。另一侧,则是各种古老的炊具、食器,从新石器时代的陶鬲、商周的青铜鼎,到汉代的绿釉陶灶、唐代的金银食具,琳琅满目,仿佛一部立体的华夏饮食史。
空气中,除了书卷的墨香、器物的古拙气息,还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亘古存在的……烟火气。那是无数代人围绕篝火、灶台,烹煮食物、分享餐食所留下的,属于“家”与“文明”的集体记忆印记。
陈洋的【真相之舌】甚至能隐约“尝”到那跨越时空的、混杂着五谷、薪火与温情的气息。
“这里是……”陈洋心中震撼,难以将此地与外面那个冰冷的“乏味盟”联系起来。
技术官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摘下了他那副金丝眼镜,露出一双深邃而带着倦意的眼睛。他脸上的程式化微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追忆、沉重与决然的神情。
“这里,是‘华夏饮食文明本源研究所’。”他缓缓说道,目光扫过这满室的珍藏,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也是你父母,陈远舟教授和苏青竹女士,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
“我父母?!”陈洋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林晓雨也瞬间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的。”技术官,或者说,曾经的“河图”,点了点头,“我是他们最早的学生兼助手,你可以叫我……河图。这个名字,是你父亲起的。”
他指向研究所最深处,那里有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阴沉木雕琢而成的案几,案几后方,墙壁被改造成了一块光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屏幕。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跟我来,有些真相,是时候揭开了。”
河图走到案几前,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按特定节奏敲击了几下。嗡——那黑曜石屏幕亮了起来,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紧接着,两道清晰的全息影像,如同从历史长河中漫步而出,缓缓凝聚在屏幕前。
那是一对中年男女,男子儒雅沉稳,眉宇间与陈洋有七分相似,眼神睿智而坚定;女子温婉秀美,气质如兰,嘴角带着一丝坚韧的弧度。正是陈洋记忆中,却已然有些模糊的父母形象——陈远舟与苏青竹!
“爸!妈!”陈洋失声喊道,尽管知道这只是影像,但那跨越多年的思念与此刻真相即将揭开的激动,仍让他难以自持。林晓雨也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握紧了陈洋的手。
全息影像中的陈远舟,目光似乎能穿透时空,落在陈洋身上,带着无限的欣慰与一丝愧疚。他开口了,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研究者特有的冷静,却又蕴含着深沉的父爱:
“小洋,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说明你已经成长到足以触碰真相,并且找到了这里。首先,爸爸和妈妈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这些年的‘失踪’,让你受苦了。”
苏青竹的影像眼中含着泪光,接口道:“我们并非想要抛弃你,恰恰相反,我们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你,保护一个关乎华夏文明根脉的秘密。”
陈远舟继续道:“一切,都要从我们毕生研究的核心,也是‘乏味盟’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说起——【神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