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水镇议事堂，一座有着三百年历史的木质建筑。梁柱上的彩绘已经斑驳，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精美。此刻，这座古老的建筑里正在上演一场关乎古镇未来的争论。
镇长李永明坐在主位，是个五十多岁、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他左右两边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派人：左边是以琉璃为首的清漪阁团队，清一色的银灰色职业装，面前摆着平板电脑和投影设备；右边是白案仙外婆和几位老字号店主，陈洋和林晓雨坐在外婆身侧。
各位，李镇长清了清嗓子，运河宴是咱们栖水镇几百年的传统，关系到全镇的声誉。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各位对今年运河宴的看法。
琉璃第一个起身，她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前方，打开全息投影，一个精美的3d方案立即呈现在众人面前。
李镇长，各位前辈，琉璃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清漪阁经过三个月的市场调研和大数据分析，提出了新派运河宴方案。
投影上显示出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标准化的菜品配方、以及详细的成本收益预测。
我们将运用最新的食品科学，确保每一道菜品都达到最佳风味点。琉璃调出一组数据，比如这道清蒸白鱼，我们将精确控制蒸制时间为8分23秒，这是鱼肉蛋白质变性最完美的时刻。
她又调出另一组数据：同时，我们将引入智能点餐系统，减少60%的等待时间；使用纳米级保鲜技术，确保食材新鲜度；还会配备专业的营养师团队，为每道菜品标注详细的营养成分。
投影上不断闪过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图表，在座的几位老店主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等等，老字号沈记菜馆的沈师傅忍不住打断，照你这么说，做菜都不用厨师了，直接让机器按配方做不就完了？
正是如此。琉璃平静地回答，机器比人类更精准，不会受到情绪、状态等因素影响。我们可以保证每一位客人都获得完全一致的完美体验。
她转向李镇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传统运河宴受制于厨师水平不稳定、食材品质波动等问题，无法保证统一的品质。而我们的方案，可以将美味量化，将体验标准化。
李镇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被这些数据和承诺打动了。
就在这时，陈洋缓缓站起身。
琉璃小姐说得很有道理，他的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堂，如果美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确实越高效越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但运河宴仅仅是为了让客人吃饱吗？陈洋环视在场众人，六百年前，栖水先民在运河边设宴，是为了感恩河神的馈赠，是为了庆祝丰收的喜悦。每一道菜里，都蕴含着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热爱。
他走到琉璃的投影前，指着那些冰冷的数据：这些数字可以计算出蛋白质的最佳变性温度，但计算不出厨师对食材的理解；可以标准化烹饪时间，但标准化不了掌勺人的心意。
琉璃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情感和心意都是不可控变量，会影响最终成品的质量。
正是这些不可控变量，才是美食的灵魂所在。陈洋转身面对众人，火候稍纵即逝的感觉，调味时的心领神会，这些是千百年来厨师们口传心授的精华，不是数据能够替代的。
白案仙外婆缓缓点头：小伙子说得在理。我做了一辈子点心，每次和面时的手感、烤制时的火色，都是机器学不来的。
琉璃冷笑一声：感性认知无法量化，也就无法保证品质。我们追求的是精确、可控、可复制的完美。
那真的是完美吗？陈洋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化学调味激发食欲，用精确计算消除一切意外——这样的食物，吃下去真的会让人幸福吗？
议事堂里一片寂静，连李镇长都陷入了沉思。
说得好听，琉璃打破沉默，但现实是，我们的数据套餐每天客满，而传统餐馆门可罗雀。消费者已经用脚投了票。
这句话刺痛了在场的老字号店主们，有人低下了头。
陈洋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在运河宴上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