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恢复了死寂，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琉璃独自坐在悬浮椅上，幽蓝的光映得她脸色一片惨白。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缓缓地、有些僵硬地转动座椅，面向那块依旧显示着陈洋影像的屏幕。
影像中的陈洋，正在厨房里忙碌，侧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就是这个人，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只会做面的男人，用他那套“落后”的、不可理喻的方式，摧毁了她精心构建的一切。
“陈洋……”
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原本冰冷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有如同实质的不甘与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解析的困惑与……探究。
这一次，是你赢了。
但“乏味”的洪流，席卷星辰，同化万物，不会因你这一块小小的礁石而停止。
我们……必然还会再见。
思绪落定，她眼中所有的波动瞬间平息，恢复了那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她伸出双手，在控制台上开始了高效而无情的清理工作。切断与星城大部分监控网络、数据节点的连接；格式化所有与“逍遥面馆”项目相关的分析报告和行动日志；清除个人终端里一切可能留下痕迹的缓存数据……她的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如同最精密的程序在执行卸载指令，没有一丝犹豫，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情绪和数字垃圾。
十分钟后，整个指挥中心内关于她存在过的痕迹，已被抹除大半。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丝毫褶皱的制服衣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经营了数月之久的“战场”，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最终消失在自动门开启又闭合的光影之外。
……
几乎在琉璃撤离的同时，“逍遥面馆”迎来了晚市的高峰。
王强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一边习惯性地瞥向对面。他“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
“洋哥，晓雨姐，你们看对面！”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陈洋刚给一桌客人上完面，闻言抬头望去。林晓雨也从收银台后探出身。
只见对面的“未来面馆”，虽然依旧亮着冰冷的白光，门前的促销立牌却不知何时被收走了。以往那个总是站在门口，用标准化微笑迎宾的仿生人服务员也不见了踪影。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只能看到几只机械臂在空荡的店内单调地重复着清洗、摆放的动作，像失去了指挥的傀儡。客流虽然还有，但那种被精心营造出来的、充满未来感的“活力”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程序运行完毕后的空洞与死寂。
“他们……好像不一样了？”林晓雨敏锐地感觉到了变化。
王强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之色：“不是不一样了！是滚蛋了！洋哥！那帮孙子肯定是被我们打跑了！赢了！我们赢了——！”
他这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引得店里不少客人都好奇地望过来。王强也顾不上那么多，激动得脸色通红，挥舞着拳头，恨不得当场来个后空翻。
“强子，小声点。”陈洋无奈地笑了笑，但眉宇间也舒展开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放下手中的毛巾，走到门口，静静地望着对面。那一直隐隐萦绕在心头的压迫感，似乎真的随着那股冰冷视线的消失而消散了。
“是真的，陈洋。”林晓雨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成就感，“我刚刚快速检索了一下本地的商业动态和网络舆情，‘味绝集团’相关的推广水军和引导账号在过去一小时内几乎全部静默。针对我们的那些负面讨论帖也被大规模删除。这不是正常的运营调整，这是战略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