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和豁牙李……”
他喘着气,声音沙哑得厉害,“被他们抓走了……关在村里……雷克斯那混蛋……和‘野性之息’的人……搅在一起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地头蛇雷克斯果然也掺和了进来!
“他们……逼问藤子的用处……和你的底细……”
疤手看着我,眼神带着恳求,“杰瑞……救救他们……老烟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我看着他满是皱纹和血污的脸,看着他那条扭曲的伤腿,感受着肩膀上他紧紧抓住我时传来的、仿佛用尽生命力的力度。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了我的肩上。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空气中弥漫着沼泽的腐臭和血腥气,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坚定的东西,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我会救他们出来。”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和决绝,在这片寂静的沼泽角落里,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
“我保证。”
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老一少,浑身泥泞,伤痕累累,在这危机四伏的沼泽深处,命运如同纠缠的藤蔓,紧紧联结。
疤手因为失血和疼痛,意识开始模糊,靠在那虬结的树根上,发出断断续续、压抑的呻吟。
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手忙脚乱地用清水冲洗他额头的伤口,那翻开的皮肉和凝固的暗红血液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我不是医师,我只会在账本上算计铜角银郎,只会跟瓶瓶罐罐打交道!看着疤手叔痛苦的样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淹没。
“妈的……就知道……不该信你们这些城里人……”
疤手在半昏迷中含糊地咒骂着,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怨气,“惹来这些杀千刀的……老烟枪……豁牙李……要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未尽的含义像一块冰,塞进了我的胸腔,冻得我四肢发冷。是啊,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风行商会需要这些梦魇藤,他们或许还在沼泽边缘,过着虽然清贫但至少平静的日子。是我把灾难带给了他们。
愧疚感像沼泽里的淤泥,沉甸甸地裹住我,让我喘不过气。
我算什么会长?连相信自己、帮助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颤抖着手,将止血粉撒在疤手的伤口上。
粉末触及皮肉,他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茫然地看着我。
“杰……杰瑞小子……”他认出了我,眼神里的怨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跑……你自己跑吧……别管我们这些老骨头了……斗不过他们的……”
“不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抓住他冰冷粗糙的手,那手上布满老茧和裂口,记录着一生在沼泽里讨生活的艰辛。
“疤手叔,你听着!我不会丢下你们!老烟枪和豁牙李,我一定会救出来!是我把麻烦带来的,我就必须把它解决掉!你们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沼泽里回荡,带着一丝哭腔,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不知道这决心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疤手眼中那近乎熄灭的光芒刺痛了我,或许是因为我想起了老烟枪第一次接过我递去的烟丝时,那微微亮起的眼神,想起了豁牙李咧着缺牙的嘴,保证会把最好的根茎给我时的憨厚笑容。
他们不是冰冷的“原料供应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曾经给过我信任和帮助的人!
风行商会如果踩着他们的尸骨活下去,那和我曾经最厌恶的那些冷血商会,又有什么区别?
一股炽热的情感在胸中奔涌,冲散了恐惧和犹豫。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个不想再失去、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受苦的……小贩。
疤手怔怔地看着我,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激动镇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昏过去了,他才用力反握了一下我的手,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托付的重量。
“小子……你……你不一样了……”
他嘶哑地说,“以前……你眼里只有金郎……现在……有点……像个爷们了……”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底的寒意和自我怀疑。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真的在改变。
我用力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别废话了,省点力气。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你的腿得固定一下。”
我撕下自己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笨拙但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扭曲的腿简单固定。
过程中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再哼一声。这种沉默的坚韧,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我动容。
架起他,我们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沼泽中跋涉。
他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我身上,很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泥浆没过小腿,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脚,未知的危险可能潜藏在每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洼下。
但这一次,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因为我知道,我扛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受伤的老人,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一份我必须担起来的责任。
黑暗的沼泽仿佛没有尽头,但我心中却亮起了一簇微光——那是责任点燃的火苗,是成长必须经历的淬炼。
老烟枪,豁牙李,等着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相信我而受到伤害。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