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光晕随声而灭,可经络里的热流却退而不散,像一条潜入深水的暗河,仍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老牛再次凑来,用脖颈蹭他手臂,铜铃“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却压不住黄河深处传来的低鸣——“嗡……嗡……”,像巨兽翻身,又像远雷滚过堤下。
陈祖望抬头望天,月亮被水雾半遮,边缘毛茸茸,活像古印按在宣纸上的晕圈。
他忽然想起袁守厚的话:“印齐云现,牛影重出。”
如今云已现,印已亮,牛影也现,却只是雾中幻象。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条暗河随之翻涌,似乎在催促: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弯腰拾起勺柄剑,以柄尾轻叩掌心,“叮”的一声脆响,铜印竟回应一股热流,沿柄尾传上红线,再传至腕背,整条臂膀瞬间充盈。
他心中一动:既然印与身合,何不以身为砚,以印为朱,把“云手”再次刻回大地?
于是,他拉开“单鞭”定势,左臂后捋,让发热的掌心贴近沙面——轻轻一按——“嗤”的一声细响,沙粒被烫得微微焦黑,竟出现一枚模糊的“云手”印痕,边缘泛着极细的金光,像给大地盖了个滚烫的章。
老牛低头嗅那印痕,鼻子被余热烫得“哞”地一声,却又不舍地舔了舔,舌面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月牙。
陈祖望心头震动:铜印不仅能感热、发光,还能以身为媒,把太极真意烙向大地。
他收势起身,望向河心,水雾深处似有一双巨眼正在缓缓睁开,与他掌心的光一明一暗,遥相呼应。
夜更深,滩上寒气升起。
他赤足往回走,每走一步,掌心都传来轻微脉动,像大地把心跳借给了他,又像他把心跳借给了大地。
回望沙滩,月光下那枚焦黑的“云手”印痕已被潮水舔舐,边缘正一点点模糊,可他知道,它不会消失——它已沉入泥沙,沉入黄河,沉入那条暗河的深处,等待下一次云现、下一次牛影、下一次更盛大的觉醒。
茅屋在望,灯火如豆。
他推门,将勺柄剑横放案头,掌心向上,置于灯影里。
铜印安静了,只剩一圈极细的金线,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一条被重新淬火的小河,静静流淌,流向更远的黑夜,也流向更亮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