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下压着两个小学生，哭喊声细若游丝。
陈祖望观察受力，心知若直接搬梁，后墙必瞬间拍落。
他先以“金刚捣碓”震脚，试出梁下土质的虚实；再卸下一扇门板，斜支于断墙与房梁之间，形成三角支撑。随后俯身钻入，用“懒扎衣”裹身，缩小体积，贴地爬行。
至孩子身旁，他先以“手挥琵琶”式，左引右捋，将碎砖一一拨开；再并指如剑，点孩子“人中”促其清醒。
两个学生吓得浑身僵直，他柔声哄劝：“跟叔做——吸气、呼气——像打太极。”自己则以“肩靠”托住房梁，让孩子们一点点爬出。
待最后一人离梁，他双臂猛地一松，身形如“单鞭”后跃，几乎同时，后墙“轰”地拍在门板上，溅起冲天尘土，却再伤不得人。
救到第七人，天已麻麻亮。
余震仍一阵紧似一阵，像巨兽濒死的抽搐。陈祖望浑身是土，左掌被瓦片划开，血与灰和成泥，却浑然不觉。
他还要再闯塌区，被王寡妇一把拽住：“祖望，歇口气！房要塌绝了！”
话音未落，自家那座土房“咕咚”矮下去，屋顶滚出一团黄尘，像被大地吞嚼。
他望着塌房，胸口起伏，猛地仰天长啸——啸声带着黄河滩的沙哑，在废墟上滚开，惊起远处几只乌鸦。
人们这才发现，这个平日寡言的“黑五类”后代，竟凭一双手，从瓦砾堆里扒出7条人命。
上午9时，公社抢险队赶到，见得第一眼，便是陈祖望举着半截断梁，立于废墟中央——那梁木粗如人腿，被他以“单鞭”式横架在两块断墙之间，为最后两名老人撑起逃生通道。
阳光穿过尘雾，照在他古铜色的肩背，汗与灰混成泥浆，却掩不住肌肉的棱角，像一尊被黄河水冲却的雕像。
记者举起相机，“咔嚓”定格，翌日见报，题为《黄河青年以太极擎天，废墟七命创奇迹》。自此，陈祖望三字，从陈家庄一路响到焦作城，再随电波飘向更远的地方。
然而此刻，他全然不知声名为何物。
把断梁交到来人手里，他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地，才觉浑身肌肉如煮烂的面条，掌心灼痛——原来“云手”疤在救人时被瓦片蹭破，血沿旧痕渗出，竟呈暗金色，像掺了铜粉。
王寡妇拿来井水与破布，为他冲洗，嘴里念叨：“祖望弟，你别动，让姐给你包包。”他却望向更远的塌区，那里仍有哭声。
他咬牙站起，以勺柄作杖，再次迈步，背影在残墙断壁间忽高忽低，像一条不肯伏地的龙。地还在抖，尘还在飞，但人们已看见——只要那条龙在，废墟便压不垮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