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起,手里的牛鞭就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
他本想只是轻轻一甩,没想到腕力没收住,牛鞭“啪”地一声,竟真的朝着大喇叭的方向抽去!
更巧的是,怀里的布袋子没系紧,二柱刚塞进来的白菜“哗啦”一声,顺着他的胳膊滚了下来,正好挡在他身前——那情景,就像有人故意把白菜往他身上扔。
二柱吓得叫出声:“哎呀!白菜要掉了!”
换作旁人,早慌了手脚,可陈祖望练了5年太极,师父教的“临危不乱”早刻进了骨子里。他眼疾手快,身子微微一侧,左腿往后撤了半步,正好踩在太极的“后坐步”上,同时沉肩坠肘,右肘往胸前一收,稳稳护住了中宫——这正是陈式太极里的“肘底看拳”。
白菜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滑,眼看就要砸在脚背上,他手腕一翻,左手往后一捞,掌心朝上,手指微微弯曲,像捞水里的鱼似的,用的正是“倒卷肱”的招式——这招原是练后退防御的,此刻用来接白菜,竟分毫不差。
3颗白菜,一颗顺着他的肘弯滑进左手里,另外两颗被他反手一抄,稳稳托在掌心。
他站在原地,气息丝毫不乱,脚下的“丁八步”还踩着,就像刚才不是接白菜,而是刚打完一套拳。
滩上的牤牛似乎也看呆了,停下啃草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牛尾巴甩了甩,溅起几滴露水。
二柱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祖望……你、你这是啥本事?跟变戏法似的!”
陈祖望把白菜放进布袋子,重新系紧,才笑着说:“不是变戏法,是师父教的太极。‘肘底看拳’护中宫,‘倒卷肱’能后退接物,师父说,拳术练到好处,啥都能当‘拳’用。”
他说着,又挥了挥手里的牛鞭,这次手腕收了力,鞭梢轻轻落在牛背上,牤牛“哞”了一声,乖乖往前挪了挪。
晨光渐渐亮了,东边的天际线染成了橘红色,大喇叭还在喊,可陈祖望却觉得,那声音好像真的被刚才那一鞭“抽”淡了些.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牛鞭,又看了看怀里的白菜,突然明白师父说的“实用”是什么意思:
太极不是摆样子的花架子,是能在日常里用的,是能在慌乱里救急的,就像刚才,几颗滚落的白菜,一根松动的牛鞭,竟成了他练拳的“靶子”。
“祖望,你这拳打得真好,”二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俺也想跟你学,行不行?”
陈祖望点点头,把布袋子递给他:“行啊,等晚上收工,俺教你‘起势’。不过你得记住,练太极得沉下心,就像这黄河水,慢慢流,才能冲得远。”
他说着,又抖了抖牛鞭,这次鞭梢系紧了,红布条在空中划出个小小的圆。
牤牛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露水在牛背上滚成珠子,滴落在滩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远处的大喇叭还在响,可陈祖望的心思已经沉了下来\/
他脚下踩着“云手”的步子,手里攥着牛鞭,把赶牛的动作当成练拳,每一步都走得稳当,每一次挥鞭都带着太极的意韵。
晨光越发明亮,照在黄河北岸的滩涂上,把陈祖望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12岁的身子还没长开,可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就像陈家沟祠堂里的太极桩——沉、稳、静。
怀里的白菜带着土腥味,手里的牛鞭带着枣木的香,远处的黄河水“哗哗”地流,大喇叭的声音渐渐远了,只剩下他和牛的脚步声,还有偶尔挥鞭的“啪”声,在清晨的滩涂上,谱成了一首属于太极少年的歌。
陈祖望知道,这只是他放牛生活里平常的一天,可也是他太极路上重要的一天。
他第一次在不经意间,把师父教的拳术用在了日常里,第一次明白,太极不是藏在拳谱里的字,是藏在抬手投足里的“意”,是藏在逆境里的“从容”。
他挥着牛鞭,赶着牤牛往滩深处走,露水打湿了他的鞋,可他心里却暖暖的,就像揣着个小太阳——师父说,太极练的是心,心稳了,拳就稳了;心亮了,路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