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浓稠又温暖,透过林宅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桠,筛落下细碎的金箔,铺在青石板路上,风一吹,就跟着槐叶轻轻摇晃,把空气里的槐花香揉得愈发绵长。蝉鸣在树梢间此起彼伏,像一首冗长又温柔的歌谣,裹着整个盛夏的慵懒,漫过廊下的雕花栏杆,漫过槐树下的石凳,也漫过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林钦言端着一杯温热的花茶站在廊下,指尖传来瓷杯的微凉,杯口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纹路,却没遮住他望向槐树下时,那份复杂又柔软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那个沉默的小男孩身上——徐砚舟,这个被他接来家里不过半年的孩子,眉眼间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是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偶尔泛起涟漪,也只在石佳惠靠近时。
这半年里,林钦言看在眼里,徐砚舟的沉默不是孤僻,是过往那些破碎的原生记忆,在他心里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墙里是他不敢示人的脆弱,是那些藏在眼眶里,连掉下来都要偷偷抹去的眼泪。而石佳惠,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像一颗被阳光泡软的糖果,性子鲜活又纯粹,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却偏偏能精准地找到那道墙的缝隙,用她的温柔,一点点把墙缝撑大,把阳光送进去。
他看着佳惠把脑袋凑到徐砚舟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翻得卷边的童话书,指尖指着画里穿蓬蓬裙的公主,声音软得像春日里化冻的溪水,带着点甜糯的尾音:“砚舟,你看,公主这里遇到了恶龙,但是骑士很快就会来救她的。”她的头发软软的,被阳光晒出一点浅棕色,发梢偶尔扫过徐砚舟的胳膊,像羽毛轻轻挠过,惹得那个一向沉稳的小男孩,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徐砚舟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佳惠讲的童话情节,他的注意力,全被身边的小姑娘吸引了。他能闻到佳惠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槐花香,很好闻;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两把小小的扇子;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一点点传过来,暖得他心里发痒。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只要佳惠在身边,他心里那些沉甸甸的难过,就会变得很轻很轻,像被风吹散的云。
他偷偷地看了佳惠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地上的光影,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他觉得佳惠比童话书里的公主还要好看,公主的笑容是画在纸上的,而佳惠的笑容,是活的,像夏天的向日葵,一看到,就让他心里甜甜的,连嘴角都忍不住想往上扬。
林钦言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担忧淡了些,多了几分笃定。他知道,徐砚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而佳惠,是他生命里第一道真正的光。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形影不离的模样,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但佳惠性子太单纯,没什么防备心,他总想着,要给她找一个能一直护着她的人,而徐砚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砚舟,你过来一下。”林钦言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打破了午后的静谧。
徐砚舟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挺直了小身板。他能感觉到佳惠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小小的太阳,带着暖暖的温度。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槐叶碎屑,脚步有些局促地朝着廊下走去——他其实不太敢和林钦言对视,总觉得林叔叔的眼睛能看穿他心里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小秘密,那些关于“喜欢佳惠”的,连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心事。
石佳惠坐在石凳上,手里还捏着那本童话书,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徐砚舟的背影,心里偷偷犯着嘀咕:林叔叔找砚舟做什么呀?是要给砚舟奖励吗?还是砚舟做错了什么事?她有点担心,又有点期待,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书页,指腹蹭过粗糙的纸边,留下浅浅的印记。她喜欢和砚舟待在一起,砚舟虽然话少,但会认真听她说话,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扶她起来,会把她分给他的糖果好好收着,这样的砚舟,让她觉得很安心。
徐砚舟走到林钦言面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磨得有些发白的鞋尖,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他能感觉到林钦言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很温暖,也很有力量。
“砚舟,”林钦言弯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徐砚舟平齐,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在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这段时间,你和佳惠相处得很好,叔叔很放心。但佳惠这孩子,太单纯了,容易吃亏,叔叔想托付你一件事。”
徐砚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认真,像是一只想要证明自己的小兽:“林叔叔,您说,我一定做到!”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心里偷偷想着,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和佳惠有关,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林钦言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微微一动,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在他心里刻下烙印:“保护石佳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护着她,好吗?”
“保护石佳惠。”这六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徐砚舟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好!林叔叔,我答应您!”
那一刻,徐砚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童话书里骑士保护公主的画面,但很快,那些画面就被石佳惠的笑容取代了。他不是因为想当骑士才答应的,他是因为,那个人是石佳惠。是那个会在他难过时,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把自己的糖果分他一半,还会红着眼眶说“徐砚舟,你别难过了”的石佳惠。
他想保护她,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承诺,是因为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想让佳惠一直笑,想让她永远都不难过,想让所有不好的东西,都离她远远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迫不及待地想要发芽。
林钦言看着徐砚舟坚定的眼神,心里彻底放了心。他轻轻拍了拍徐砚舟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些:“好,叔叔相信你。去吧,和佳惠好好玩。”
徐砚舟点点头,转身朝着槐树下跑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心里像装了一团小小的火焰,温暖又热烈。
石佳惠看到徐砚舟跑回来,立刻从石凳上跳起来,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问:“砚舟,林叔叔找你做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两汪清泉,里面满是好奇。
徐砚舟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甜甜的,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小声说:“没、没什么,就是林叔叔让我好好照顾你。”他不敢说“保护”,觉得那两个字太重了,也怕佳惠笑话他。
石佳惠听了,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她拍了拍手,开心地说:“好呀好呀,那我们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
看着佳惠开心的样子,徐砚舟也笑了。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徐砚舟,从今天起,你就是佳惠的骑士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从那天起,徐砚舟就开始主动找林钦言,想要学习格斗技巧。林钦言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提前找好了一位格斗教练,专门教他。可徐砚舟没想到,当骑士,比他想象中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