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初曦城最高决策层内部炸响,却并未泄露分毫至外界。赤燎与青萝在得知那破碎传讯的核心内容后,饶是见惯风浪,也不禁心神剧震,既为那一线希望而激动,更为那“代价巨大”与未知的操作而忧心忡忡。但他们没有多问,只是以最高效率执行着凌清瑶的每一个指令。
“法则观测所”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超负荷运转状态。所有学者、阵法师、灵语者,不分昼夜地分析着近几个月来记录的所有天象(能量流)数据、极光变化规律、以及偶尔捕捉到的、来自天道本源的细微法则脉动。他们要做的,是从这片混乱的、没有日月星辰常规轨迹的天空中,推算出下一次可能造成类似“月蚀”效果的大规模能量遮蔽现象。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所有人都知道其重要性,压榨着自己的智慧和精力,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寻找着可能的规律。终于,在耗费了观测所近半储存的高纯度灵晶作为推演能量后,一个模糊的、概率约为六成的预测被呈送到了凌清瑶面前:
约三十七日后,夜时(基于城内计时法),将有一次由数股不同属性的主能量流交汇、碰撞引发的“天光极黯期”,预计持续三到五个时辰。其能量遮蔽效果与稳定性,最接近记载中的“月蚀”现象。
三十七日。
时间并不宽裕。
凌清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以此为基准,开始了紧锣密鼓又悄无声息的准备。
表面上,初曦城一切如常。垦荒兵团依旧在沃土上劳作,工坊区的炉火日夜不息,《初曦旬报》按时发放,学堂里书声琅琅。甚至为了麻痹可能存在的窥探者,凌清瑶还批准了几场小规模的、庆祝开垦进展的民间活动。
暗地里,波澜骤起。
赤燎亲自督管,从库存最深处调拨出品质最高、能量最纯净的灵晶,秘密运往城心广场地下深处——那里原本是初曦城建立之初预留的、用于激发城市核心防御阵法的能量池。同时,一批由木灵族和药司联合调配的、能够极大程度稳定神魂、抵御精神冲击的秘药,也被秘密制备出来。
城防表面如常,实则外松内紧。影袭营和守夜人的活动频率倍增,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清扫着城内每一个可能的隐患角落,监控着所有可疑的动向。赤燎甚至秘密调整了部分关键哨卡和巡逻路线,确保在“那一夜”,城心广场及其周边区域,能够形成一个绝对安静、不受任何干扰的“真空地带”。
最艰巨的任务落在凌清瑶自己身上。
“同源共鸣”的具体方法,传讯中并未提及。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去摸索、去准备。所谓的“同源”,自然是指她与云昭之间深刻的情感连接与因果纠缠。而这“共鸣”,则需要她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某个极致,并将其“投射”出去。
她开始有意识地、近乎苛刻地“整理”自己的记忆与情感。
夜深人静时,她不再仅仅是眺望夜空,而是闭目凝神,在识海中一遍遍“回放”与云昭相关的所有点滴:从天山之巅初次相见时他眼中的警惕与孤高,到瑶池之畔他笨拙的安慰与沉默的守护;从帝阙朝堂上的并肩作战,到北冥幽都中的生死与共;从他选择“熔炉之路”时的决绝眼神,到他最后托付纪元之核时那瞬间的人性回归……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语,每一次心跳加速的悸动,每一次痛彻心扉的离别,都被她反复咀嚼,将其中蕴含的情感提炼、纯化。
这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一种主动的“淬炼”。她要将这些庞杂的情感,锻造成一柄最纯粹、最锐利的“钥匙”。
同时,她也在调整自身的状态。每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都会独自在塔顶进行一种奇特的冥想:她不再仅仅感受自身的修为与法则,而是尝试去感知、去“触摸”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属于天道云昭的冰冷法则网络。她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自身温暖的情感意念,去接触那片浩瀚的“冰原”,感受那绝对的理性与自身的“变量”之间产生的微弱“摩擦”与“排斥”。这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天道本能的“净化”,但凌清瑶凭借着她对云昭的深刻理解和自身强大的神魂控制力,一次次地试探着那模糊的边界。
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一种无形的、肃穆的气氛,开始在初曦城核心圈层中弥漫开来。尽管民众并不知情,但他们能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街头巷尾的议论少了,人们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莫名的期待与隐隐的不安。
终于,在第三十六日的傍晚。
凌清瑶颁布了一道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日入夜后,至次日黎明前,初曦城全域,执行‘静默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