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钱家!”叶梦情怒极反笑,指尖捏得发白。
“球球!吐出来!那不能吃!”小凤的惊呼突然响起。只见球球不知何时溜到了堆放契约和账本的木板桌下,正叼着一枚作为契约附注押记的、用劣质青玉打磨的“钱记”印章,小尖牙啃得咯吱作响,口水都流出来了,一副发现了好吃磨牙棒的模样。那印章沾着红色的印泥,在它灰蓝色的皮毛上蹭开一道滑稽的红痕。
“哎呀!我的小祖宗!”刘大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抢。这印章虽不值钱,但毕竟是钱家的信物。
林倾城动作却“更快”,他“哎哟”一声,像是被脚下的竹签绊倒,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朝前一扑,大手“啪”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球球叼着的印章上!
“咔嚓!”
一声脆响。
林倾城“笨手笨脚”地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劣质的青玉印章,已经碎成了几块。印泥的红痕糊了他一手,也糊了球球一脸,小家伙被按得有点懵,吐出嘴里的小碎块,“呸呸”两声,委屈地朝小凤跑去。
“啊呀!碎…碎了!”林倾城看着掌心碎玉,一脸“闯了大祸”的憨傻和惊慌,手足无措地看向叶梦情,“小姐姐…俺…俺不是故意的…这…这石头不结实…”
叶梦情看着他掌心的碎玉和红印泥,再看看他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憨傻惊慌,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板起脸,语气带着“训斥”:“傻儿!毛手毛脚的!钱家的信物你也敢弄坏?这下好了,人家更有话说了!”
“俺…俺赔!”林倾城梗着脖子,一副“我虽然傻但我认账”的憨直模样,目光却“无意”扫过桌上那些账本契约,“俺…俺有力气!俺帮他们干活抵债!挖矿!劈柴!都行!”他拍着胸脯,震得木板桌都晃了晃。
刘大看着那碎掉的印章,又看看一脸憨傻认赔的林倾城,欲哭无泪:“当家的…这…这…”
叶梦情没理刘大,目光重新落回冷月心重新计算的账目上,那触目惊心的一百一十三块下品灵石赤字,以及被小宝指出、刘大确认的灵肥数量漏洞。她拿起那份契约,手指轻轻抚过被球球口水浸润又被林倾城按碎印章时无意蹭到、变得有些模糊的几处关键条款字迹(尤其是关于违约赔偿的细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赔?当然要赔。”叶梦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不过,不是我们赔他们。”她将那份字迹被“意外”污损的契约推到桌子中央,指尖点着上面模糊的数字和条款。
“刘大,明天一早,带上这份‘不小心’被傻儿和球球弄脏的契约,”叶梦情的目光转向刘大,锐利如刀,“再去请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叔公,特别是上个月家里有人染了灰雾瘟疫、用了咱们的醋才好起来的那几位,一起去钱家粮行。”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就按冷姑娘这新算出来的账,跟他们好好‘算算清楚’。问问钱大管事,这漏记的二十袋灵肥,是喂了狗,还是被他钱家自己吞了?这污损的契约,上面写的到底是该我们倒贴一百一十三块灵石,还是他们钱家该补足我们的三百四十七块?”
昏黄的灯光下,林倾城正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笨拙地试图把桌上散落的算盘珠子一颗颗捡起来。那黄杨木做的珠子,在他粗粝的指间显得格外小巧脆弱。
“啪嗒。”
一声轻响,一颗珠子被他“不小心”捏成了两半。木屑簌簌落下。
“呀!又坏了!”他懊恼地低叫,憨厚的脸上满是“闯祸”的沮丧,偷偷抬眼瞄了瞄叶梦情。
叶梦情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契约污损的字迹上,仿佛那裂开的算珠微不足道。只是无人看见,她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冰湖解冻般稍纵即逝。
角落里的算盘框架上,剩下的珠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小宝不知何时又低下头,炭笔在《千字文》的空白处,画下了一个大大的叉,又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个“钱”字,用力地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