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梦情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钱老爷为何要杀你?”
刘大抬起头,脸上是真切的恐惧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因为…因为小人没探清咱家铁稻的底细!昨夜管道塌陷,他损失惨重,迁怒于我!今早…今早他又得知百味斋、灵谷轩都抢着付全款定金定咱家的铁稻,一枚灵石一斤!他…他气疯了!说我办事不力,养条狗都比我有用!要…要拿我填他钱家地牢的阴沟!”他想起钱有财那狰狞扭曲的脸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身体又是一阵哆嗦。
他猛地往前膝行两步,急切地说道:“主母!老爷!钱有财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压价不成,损失惨重,又被咱家的铁稻抢了所有风头,他…他一定会用更阴毒的法子!他手里还捏着那份契约!他…他可能要对咱家的田下手!或者…或者找人夜里来烧仓!他以前对付不听话的佃户,就…就干过!”
刘大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的钱家龌龊和可能的报复手段一股脑说了出来,包括钱家暗中与青玄门某个外门执事的勾连,以及契约里那个关于“虫灾减产可追溯赔偿”的隐藏陷阱。他语速极快,生怕慢了一点,自己就失去了价值。
“……契约的原件,就在钱有财书房暗格里!用…用黑檀木盒子装着!钥匙他贴身藏着!”刘大最后补充道,额头重重磕在夯实的泥地上,“求主母老爷收留!小人愿做牛做马!只求…只求一条活路!小人知道钱家很多事!以后…以后钱家有任何风吹草动,小人一定第一时间禀报主母!”
叶梦情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弯腰,没有去扶刘大,而是从旁边一个装满了脱粒后金黄铁稻米的大麻袋里,随手捧起满满一大捧。
沉甸甸、颗粒饱满、闪烁着独特金属冷光的灵米,在她白皙的掌心堆成一座小山,浓郁的米香混合着一丝奇异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踏实感。
她将这捧米,递到跪伏于地的刘大面前。
“刘管事,”叶梦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刘大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虫鸣,“地上凉,起来说话。叶家的米,只养自己人,不喂白眼狼。”阳光照在她手中的米粒上,反射出点点碎金般的光芒,也照亮了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平静。“捧住了。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以后,叶家仓库进出的每一粒米,每一分灵石,都给我盯紧了。钱家那边…该怎么做,你心里该有数了?”
刘大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捧在阳光下如同碎金流淌的灵米,那沉甸甸的触感和扑鼻的异香是如此真实。再想想钱家那些掺杂着霉味、灵气稀薄的陈米…他猛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捧米,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米粒坚硬、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撑起人脊梁的重量。
“谢…谢主母!谢老爷!”刘大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一种找到主心骨的激动,“小人明白!小人这条命,以后就是主母和老爷的!钱家那边,小人就是主母的眼睛和耳朵!”
他捧着那捧铁稻米,深深弯下腰,行了一个远比在钱家时更恭敬、更发自肺腑的大礼。当他再直起身时,脸上的惶恐已被一种找到归属的坚定取代。他迅速将米小心地倒进自己随身带着的干粮袋里,动作麻利。
“主母,老爷,小人这就去镇上!百味斋和灵谷轩的第二批定金,还有那些闻风想预订的商户,小人去盯着,绝不出半点纰漏!钱家那边…一有动静,小人立刻来报!”刘大语速很快,眼神锐利,已然进入了叶家“大管事”的角色。
叶梦情微微颔首:“去吧。机灵点。”
“是!”刘大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和力量。走过那堆被林倾城劈得光滑无比、散发着淡金色泽的铁木柴时,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敬畏之色更深,随即步伐更快地融入晨光与薄雾之中。
仓库前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只剩下风吹过新垦土地的气息和林倾城偶尔“嘿哟”一声劈开铁木的轻响。
王胜男不知何时走到了叶梦情身边,目光投向刘大消失的方向,淡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刘大疾行的背影,以及他下意识地、紧紧按在胸前那个装着铁稻米的干粮袋上的手。她的声音清冷平淡,却带着一丝洞察的意味:“嫂子,他的心跳很快,但…很稳。那袋米,他捂得很紧。”灵瞳所见的,是刘大体内气血奔流中透出的那种破釜沉舟后、找到倚靠的踏实与一丝被赋予重任的亢奋。
叶梦情望着那片被浸润后颜色深沉的沃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阳光落在她手中的一枚下品灵石上,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
“当家的,”她侧头看向身边又开始“笨拙”劈柴的丈夫,语气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从容,“钱家想玩阴的,那就让他们看看,是他们的爪子硬,还是咱们的‘铁稻’硬。”
林倾城停下动作,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憨厚的笑容下,眼神却掠过脚边那堆光滑如镜的铁木柴断口:“小姐姐说得对!咱家的稻子,壳壳硬,米粒也硬!谁想硌牙,尽管来试试!”他憨憨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底气。